韩云瑶这一笑更加激怒了韩老夫人,韩老夫人一扭头,想再拿东西打过去。
“够了!”周先生挺身护住韩云瑶,道:“韩老夫人,这事就打住吧,请老夫人回去,明日一早我走便是。”
“我菲儿哪里不好,先生为什么不能教她?”脸色阴沉得似要滴水,韩老夫人嘶声问道。
“呵呵……”周先生笑了两声:“有老夫人这般的祖母护着爱着,想是韩家那位二姑娘必是错不了的,就不必我来教了吧。”
韩老夫人一闭眼,竟是要厥过去。
红秀和一干丫鬟上前,有拍心口的,有掐人中的,一时间乱纷纷的闹得不可开交。
韩云瑶静静看了一忽儿,转了身对周先生道:“先生放心,祖母无事。”
周先生是被气急了才说出那些话,这时候见韩老夫人晕了,便不由得慌了手脚,听得韩云瑶如此说,喃喃问道:“真的无事?”
“先生放心,”韩云瑶认真点头:“祖母的身体如何,我还是清楚的。”
周先生迟疑了一会,还是信了韩云瑶。
终于,大夫人孙氏来了。
韩老夫人被送回襄福堂,请大夫看过,又是一通忙乱。
韩云瑶自去跪了祠堂。
安置过韩老夫人,孙氏与吴氏来到祠堂看韩云瑶。
孙氏叹道:“瑶儿,你这是何必,那个时候你是不该开口的啊。”
吴氏道:“就是,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如今是你祖母无事,若是真的有个好歹,又该如何?”
韩云瑶只垂首不语。
孙氏摇了摇头:“真是个傻孩子,遇到这种事唤伯母来解决就是,何必把自己牵扯进去?”
韩云瑶道:“忤逆长辈,是我做错了,我认罚便是。”
孙氏伸手去拉韩云瑶:“还是起来吧,随我去见你祖母,好好的认个错也就完了,在这里跪着,伤了身子怎么办?”
韩云瑶不肯起。
吴氏道:“这孩子怎么拗起来了,这般不听劝!”
韩云瑶道:“请伯母,母亲回去吧,我在这里跪一晚,明早去向祖母认错,想来到那时祖母也消了气。”
孙氏无奈,对吴氏道:“快去找件厚衣裳,拿件厚厚的大氅,否则明日一早,瑶儿就要冻死在这里了。”
孙氏的话里是满满的心疼,听得韩云瑶心下一暖。
转眼去看吴氏,韩云瑶心中刚刚生出的那一点暖意却随即散了去。
伯母尚且知道关心她,母亲却淡漠得像对个路人。
到底,她是做错了什么?
韩老夫人醒来后,很是大闹了一通,拍着床板又哭又叫,只叫韩世召与她做主。
得知韩云瑶主动去跪了祠堂,韩老夫人愣了愣,恨恨地骂了几句。
孙氏早与韩世召通了气,面对韩老夫人的哭闹,韩世召只得忍着。
骂过韩云瑶,见韩世召不动,韩老夫人道:“为什么你还不走?”
韩世召不解:“母亲叫儿子往哪里去?”
韩老夫人道:“去把周先生关起来,叫她给我菲儿做老师!”
韩世召脸色白了又青,嘴角撇下又扬起,说道:“母亲开什么玩笑。”
“怎地?你一个堂堂的侯爷,还怕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任她欺负你老娘不管?”
“母亲也知道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若是儿子按照母亲说的做了,外面会说些什么?儿子会不会落下一个欺凌孤女的名声?咱们韩府,会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韩世召一声声问着,问得韩老夫人哑口无言。
韩世召慢慢沉了口气,放缓语速道:“母亲,所谓牵一发动全身,母亲以为强留住周先生是小事,可后面会发生些什么母亲可有仔细想过?咱们家不能因为这等事毁了名声。”
韩老夫人无话可说,却又不甘心,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喘着粗气。
说来韩老夫人也并不是非留下周先生不可,她只是突然的被人拒绝,心里接受不了而已。
小心斟酌着,韩世召继续道:“大家世族积累个好名声不容易,母亲不为别的,总要为云辉与云勇想想,说得严重些,一个不好,便会毁了他们的前程,至于菲儿,母亲又何必太执着?”
在韩世召夫妇看来,韩云菲不过一个庶女,过几年好好的嫁了就是了,没必要这么放在心上。
不过,韩世召知道韩老夫人对韩云菲的看中,因此话说一半留一半,只盼韩老夫人自己明白。
不料这话却惹恼了已经有些心虚的韩老夫人。
“我就知道!”韩老夫人抖着手指住韩世召:“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看菲儿不顺眼!庶女怎么了?菲儿若不是命不好,又怎会做个庶女?明日我便写信,叫老二把菲儿她娘抬为平妻!”
“母亲!”被韩老夫人的顽固不化惊到,韩世召也上了脾气,此次韩老夫人惹了周先生,还需他们夫妻两个安抚,如若不然,但凡周先生在外面说些什么,于韩家都是不利的。
与韩老夫人眼瞪眼,韩世召徒然泄了气。
他意识到,自己再说什么都是白搭。
“母亲想做什么就作什么吧,只是,周先生那里,还请母亲不要露脸了。”
说罢,韩世召垮下肩膀,走了出去。
“你……”韩老夫人怒极,一翻白眼似乎又要厥过去,红秀赶紧上前,为韩老夫人拍背抚心口,好容易才让韩老夫人平复下来。
韩老夫人却一扬手,把红秀重重的扇了开去。
晚间,韩云辉与韩云勇来了祠堂。
韩云勇道:“瑶儿,你这次是真的做错了,再如何也不能忤逆长辈呀。”
韩云辉只是叹气摇头。
韩云瑶一动不动地跪着,垂眸道:“哥哥说的是,我知错了。”
瞧了瞧四周,韩云勇眼睛一转,却是从怀中掏出什么来,鬼鬼祟祟地塞到韩云瑶手中,说道:“夜里难熬,你看看画本子打发时间吧。”
韩云瑶被动地接过那画本子,看了看身边微弱的一点烛火,只觉得哭笑不得。
韩云辉道:“添什么乱!瑶儿是跪在祠堂,你当是来玩的么,什么画本子,还不快拿走!”
韩云勇便讪讪的,上前拿走了画本子。
说了几句话,韩云辉与韩云勇便要离去。
韩云瑶怔怔的,忽地开口叫住了韩云辉,问道:“哥哥这两日可有子都公子的消息?”
大概是没有料到韩云瑶会有此一问,韩云辉诧异地道:“这话何意?子都他能有什么消息?”
韩云瑶低下头,道:“没什么,我多嘴了。”
韩云辉却忽地想起什么,说道:“你是说拂柳的事吧?那事我也不太清楚,据说陛下当时动了怒,把不相干的人都撵了出去……我原本是打算明日去寻子都问问的。”
韩云瑶“哦”了一声。
韩云勇插话道:“瑶儿你怎么想起问这个?莫非,瑶儿你……”
“啪”地一声,却是韩云辉拍了韩云勇的头,喝到:“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说话没个形状!”
韩云勇“哎呦”叫着揉了揉头,竟然一溜烟地跑了。
韩云辉负着手,迈着方步走了出去。
雨燕进来,悄声道:“姑娘,还跪么?”
韩云瑶点头:“跪。”
雨燕立时急了:“姑娘,又没人要你跪,这是何苦?这么冷的天,这里又阴冷,身子如何受得了……”
“要跪,”韩云瑶轻轻道:“此次是祖母难为了周先生,事情若传出去,我韩家必会为人耻笑,到那时,我也逃不过被指点议论,而我今晚跪了,就不同了。”
今晚韩云瑶跪了祠堂,世人取笑的,便只有韩老夫人一人而已。
雨燕懵懵懂懂,仍是点了点头:“那奴婢陪着姑娘。”
韩云瑶摇头:“你留下也是无用,回去吧。”
雨燕坚决地跪倒:“奴婢绝不回去,替姑娘分忧奴婢做不到,陪姑娘跪一跪奴婢却是可以的。”
韩云瑶还要再说,却听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扭头一看,雨秋抱着一床薄被进来了。
“这里冷死了,姑娘快披上。”雨秋说着,手忙脚乱地拿被子裹住了韩云瑶。
韩云瑶失笑:“这是做什么?”
雨秋道:“姑娘放心,天不亮奴婢便把被子拿回去,不会有人看见的。”
看着雨燕,雨秋又道:“你回去,我来陪着姑娘。”
话落,雨秋朝外面看了看,确定没有异常才又转回头,得意地朝着雨燕掀开了自己的外衫,道:“你看,我特地穿了新做的棉袄,厚着呢,不怕冷的。”
韩云瑶与雨燕对视一眼,不禁笑开来。
雨秋被笑得莫名所以:“怎么,这有什么可笑的?”
正说着,张妈妈抱着一件厚厚的暗红绸的斗篷来了,瞧着这番情形,愣在门口。
这一晚,韩云瑶丝毫未觉得冷,也不觉得孤单,即便是双腿发麻疼痛,仿佛也不那么难捱了。
翌日一早,孙氏与吴氏早早来了祠堂,带韩云瑶去见韩老夫人。
跪了一夜,韩云瑶的脸色并不好,腿上也疼得厉害,但到了襄福堂,仍毫不犹豫地再次跪倒。
韩老夫人冷冷地,不知是身体真的不适还是懒得搭理韩云瑶,只是把头转到了一边。
孙氏道:“母亲,瑶儿已经知错了,还请母亲原谅她吧。”
韩老夫人哼了一声。
吴氏也道:“请母亲消消气。”
楚氏在一边,暗暗地撇了撇嘴角。
韩老夫人摆了摆手:“都出去吧,莫在这里扰我。”
说来,韩老夫人这一回是真的有些受打击,自己儿子把话说得那么重,让她不得不认真想了想。
这想来想去的结果,只是心里愈加的憋闷,仿佛钻进了牛角尖一般。
此刻见到韩云瑶,韩老夫人只觉得烦恶透了,却又没有力气发脾气。
孙氏使了个眼色,叫吴氏扶着韩云瑶出去了。
路上,吴氏叹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了,好好的犯什么傻,当众顶撞长辈,岂是对的?若是传出去落了个蛮横的名声,可怎么是好。”
韩云瑶默不作声。
只要母亲肯理会她,说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