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菲拿着帕子掩住脸，敛起目光中的恨意，哭着随了楚氏走了。
楚氏母女走了，吴氏擦干泪痕坐正身体，饮了口茶道：“这事情也太突然了，瑶儿，怎地你昨日没有对我说。”
韩云瑶道：“我也是受了惊吓，忘了来告诉娘。”
吴氏也不在意这个，又道：“我晓得云昌那孩子不太对，想不到他竟如此混账妄为，居然做出这等事，真是可恶。”
韩云瑶禁不住心下一叹。
昨晚韩世良连声质疑，想不到今日却对吴氏与楚氏说了实情。
想来他也是痛心之下乱了神智，待清醒过来，也明白封子珞与韩云瑶所言非虚。
刚刚楚氏在，吴氏还做了面子功夫，这时候倒是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丁妈妈道：“楚姨娘那样的性子，又能养出什么样的好孩子呢。”
吴氏点头：“正是，大概是根上就坏，无药可救了。”
韩云瑶：“……”
若是此刻她不在，或许吴氏要和丁妈妈击掌庆祝也说不定。
“罢了，丁妈妈，你去厨房看看，我吩咐下去的补汤熬好了没，将军这时候心里正难受，我须得去瞧瞧才是。”
丁妈妈应是离开。
吴氏打量了韩云瑶一忽儿，皱眉道：“你也是，出去乱走什么，给那小子得了机会，这才能够绑了你。”
韩云瑶一愣，双手紧紧攥住，忍下了情绪。
“唉，”吴氏不再看韩云瑶，头痛般叹气：“云昌年纪这么小，却不知他的后事你父亲打算如何，说来也真是叫人头疼。”
韩云瑶默了默，待丁妈妈回来，便告辞而去。
一步步走着，韩云瑶只觉得脚下极重，让她迈不开腿。
这整件事中，难道她不是最无辜的么？
可是直到如今，她的父亲母亲，没有人问一句她可好，可受了惊吓。
说来，只有一个毫不相干的封子珞，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出现了。
不管封子珞出手的原因是什么，愧疚也好，觉得她被牵连连累也好，到底，他是舍了命的。
仰头望天，韩云瑶看着浮云流动，更觉得人心恍若这云，变幻莫测。
却说那头，楚氏醒来自是哭叫不止。
大概韩世良也是不忍心楚氏的丧子之痛，叫韩云菲去陪伴楚氏，自己更是亲自去看了楚氏两回。
没人时，韩云菲被楚氏折磨得不耐烦，便跺脚道：“姨娘，死了的已经死了，活着的还得活不是，你总得为往后的日子打算吧，难道就这么哭死算数？”
楚氏骂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死的那个是你的弟弟！你这叫说的什么话，难道你当我愿意哭，我还不是心疼我的昌儿……”
说着，楚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韩云菲愈加不耐，“也好，我也陪你一起哭，咱们就一块去底下找云昌算了，让夫人她们高兴去就是。”
楚氏瞪眼：“我凭什么去死？夫人凭什么高兴？我就算去底下，也得拉上姓吴的做垫背的。”
韩云菲被气得笑开了：“好，你说话算话，什么时候把夫人弄垮算完事。”
眼睛一转，韩云菲又道：“还有我那大姐姐，怎么云昌就会掳了她，我才不信，定是她做了什么惹恼了云昌！说不定，是她害了云昌是真！”
韩云菲说得愤慨，楚氏却不为所动，依旧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己。
耐心耗尽，韩云菲上前，伸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楚氏被打得眼冒金星，眼泪止住。
“姨娘！”韩云菲叉腰喝道：“你是想要亲者痛仇者快是不是？你要是就这样消沉下去，岂不是如了那起子贱人的意！而我，将是下一个云昌！她们害死了云昌，下一个就会来除掉我！”
吴氏与韩云瑶害了韩云昌！
楚氏惊醒，好像自睡梦中回神。
她日夜哭不停，眼泪几乎干了，这时候听得韩云菲的话，惊愕之后开始细细的思量开来。
她的昌儿再活过来是不能够了，但她一时半刻的怕也死不得，所以，还是应该打算好以后的事。
她还有一个菲儿。
给昌儿报仇，是头等大事。
楚氏想起前几日自己的焦灼。
是了，她还握着足以整垮吴氏的证据。
那时候她想见韩世良见不着，这一回，看韩世良的意思，是怜惜她，要解了她的禁足似的。
事到如今，她倒也不急了，且让吴氏得意着吧，待她打算好，定要一击即中。
韩云菲骇然地后退开去，拉开了与楚氏的距离。
她这娘在想什么，瞧着怪可怕的。
难道，她要亲手去杀人？
楚氏却是把眼泪一擦，整了整衣裳，扭着腰坐了下去。
“菲儿，你看我这脸，”楚氏摸着自己的脸给韩云菲看：“这几日光是哭，是不是哭出了皱纹来了？”
韩云菲愕然，这是哪跟哪啊。
“我那瓶润肤香露用完了，回头你把你的拿来给我。”楚氏说着，起身走到妆台边，对着铜镜仔细看着。
韩云菲更加愕然，试探着问道：“姨娘，你还好吧？”
“好，我当然好，死了儿子呢，怎能不好？”楚氏森森地磨着牙。
“姨娘！”韩云菲简直是觉得楚氏可怖了。
“菲儿你放心，你和昌儿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昌儿不在了，我还要为你打算，我呀，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楚氏自语般碎碎念着。
听楚氏这样说，韩云菲松了口气。
其实，两年未见，韩云菲与韩云昌本就不深的姐弟情意早就淡如水了。
韩云昌幼时调皮顽劣，又被韩老夫人心肝似的护着，常常作弄韩云瑶的同时，也不肯放过韩云菲。
楚氏不以为意，只当是亲姐弟之间，韩云菲不会计较，只一味地要韩云菲让着韩云昌，不想一来二去的，韩云菲的不满一天天扩大。
若不是后来韩云昌离京来了宣城，韩云菲就会教训韩云昌了。
这段时间，韩云菲发觉韩云昌变了，已经从一个顽劣的幼童成长为能干的少年，便也改了对韩云昌的态度。
得知韩云昌的死讯，韩云菲首先想到的，只是她以后少了一个依仗。
所以，韩云菲也悲伤，但她想的更多的则是日后。
见楚氏恢复了斗志，韩云菲放了心。
坐在妆台前，楚氏捏了捏被她藏在袖中的荷包。
幸好，那东西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