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韩云菲走出去,楚氏脸色一垮,似乎刚刚的喜悦也随着韩云菲走掉了。
环顾四周看了看,楚氏欲哭无泪。
她费尽心机想打垮吴氏,结果反而害自己被禁足,连一双儿女都受了连累。
却说主院这边,吴氏感慨道:“也是昌儿福大命大,外头飞来的暗镖伤了屋子里的人,偏只有昌儿无事,真是老天保佑。”
吴氏说着,合掌念了声经。
韩云昌面色一暗。
韩云瑶附和道:“谁说不是呢,父亲,不如改日我和娘再去寺里拜一拜,为云昌祈福,希望这样的好运一直伴着云昌。”
韩世良不吭声,目光却一凉。
谁会全然相信这样的巧合呢?旁人都受了伤,只有韩云昌一个安然无恙。
吴家和张家都是看在韩世良的面子上才没有深究,若他们真的不依不饶,怕韩云昌是说不清的。
但这件事,无论韩云昌是否伤到,都暂时避开了去西山军营。
依韩世良的心机,岂会想不到这些,只是自欺欺人,不肯多想罢了。
偏偏吴氏与韩云瑶以关切的口吻提醒着他,韩世良便有些恼。
吴氏忽然“咝”了一声。
韩世良先就问道:“怎么了?”
吴氏笑容艰难,扶着后腰道:“没事。”
自从那日被韩云昌“推倒”,吴氏就添了个腰痛的毛病。
韩世良扶住吴氏,一扭头冲着韩云昌喝到:“还杵在哪里作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吴氏拉住韩世良手腕,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当心吓到孩子们。”
韩云昌僵直立着,双手紧握成拳藏在身侧。
若是能够,他会亲手掐死吴氏。
这一切,韩云瑶冷眼旁观,无话可说。
她不想看见自己的母亲功于心计,更不想看见这个心狠手辣的弟弟隐忍的模样。
其实,她很想跟吴氏敞开心扉,她只想要原来那个温和慈爱的母亲,至于楚氏母子几个,她来动手就好。
可是,现在什么都变了。
是夜,韩云瑶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寐。
她已经确定一件事,韩云昌他们遭遇的暗镖,正是封子珞所为。
说来封子珞与韩云昌无冤无仇,封子珞这般做,难道只是为了取笑她的几句话?
旁人的闲话而已,又伤不了她分毫,她尚能淡定以对,封子珞却出了手。
不能不说,韩云瑶对此是意外的。
今日在茶楼她的确是受了惊吓。
不,也不能说是惊吓。
是她满怀自己必将死去的绝望,在最最心灰意冷之时偏又得救。
为了她,封子珞不惜受伤。
想起封子珞,韩云瑶心口一紧。
细细想来,若非封子珞故意为之,他们之间根本不会屡屡相见。
那么,封子珞所图为何?
若韩云瑶是个没有经历过生死的女孩子,大抵,心中早已生出旎念。
但现在的韩云瑶,总是比前生心硬了几分。
这一头韩云瑶在辗转反侧,那一边,封子珞也是未成眠。
阿泽在一旁欲言又止:“公子……”
封子珞淡淡地抬眸,阻住了阿泽。
阿泽满心的苦恼焦急无人可诉,一张脸便愈发沉。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他,他家公子到底在想什么?
毕竟今日公子为韩姑娘受了伤,若是韩姑娘不曾心疼半分,这伤岂不是白受了。
“公子,后日便是十五……”阿泽忍了又忍,还是说出了口。
“无妨。”封子珞回道。
月月如此,年年如此,他怕是习惯了罢。
阿泽沉默着走了出去。
抬头望天,阿泽实在是搞不懂,不就是一个小姑娘么,看公子的模样,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
阿泽的小心思被封子珞看得明明白白,但阿泽的疑问,同时也是封子珞的不解。
连他自己都拿不准自己的心了。
情不自禁,韩云瑶沉静如水的模样浮现在他的脑中。
那丫头是笃定了他不会出手救她,是在等死。
可是结果,非她所想。
正如韩云瑶所说,他尽可以一走了之。
有他的人在,就算他走了,韩云瑶也未必会受到伤害。
低了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封子珞动了动手指。
这点伤不碍什么,要紧的,是他为韩云瑶挡剑的时候那一瞬的不管不顾。
他一向是冷静自持的,即便是这瞬间的不计后果的冲动也绝不可能有。
瞬间定生死。
若他不够冷静,他的敌人,他的对手,怕是早已杀了他许多回。
那茶楼他去了两次,第三次,对方就布置好了一切。
封子珞是恼的,这超出了他的意料,他以为,对手总要下一次才能有所行动,想不到这样巧,偏偏韩云瑶在他身边的时候出了事。
手指用力捏了捏,封子珞决定了一件事。
作为回报,他要送给大燕的大皇子一份大礼。
这份礼物,会带给许多人惊喜。
包括那个丫头。
韩云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正好走到门外的张妈妈吃了一惊,急忙推门进去,隔着床帐悄声叫道:“姑娘还好?”
韩云瑶道:“我没事。”
张妈妈仍不放心,嘟哝道:“大概是受了风,老奴这就去熬姜汤,姑娘且等一等,喝了再睡。”
反正也是睡不着,韩云瑶便应了。
张妈妈问过雨燕几次,今天韩云瑶带着她去了哪里,雨燕事先得了嘱咐,只说是在街上逛了逛。
若是叫张妈妈知道了茶楼的事情还了得,下次再想出门可就难了。
只是可怜了雨燕,明明受惊不小,还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来。
但到底,没有被张妈妈发现异常。
韩云瑶忍不住想,雨燕的进步也是亏了封子珞,被那么神出鬼没吓死人地历练过几次,雨燕的胆子这才大了。
这日,韩世良回来后,径直去了楚氏房中。
楚氏被禁足多日,已经从最开始的不能接受中走了出来,怀着希望,倒也精神十足。
因着闲来无事,每日里还涂脂抹粉的拾掇自己一番。
见韩世良来了,惊喜自不必说,只恨不能马上扑进韩世良怀里。
挤挤眼落下两滴泪,楚氏弱不禁风似的站在一边。
韩世良也不废话,把手上的一个小小包裹递给楚氏,说道:“这是你那表哥的遗物,你且收着,待他家人来了再给他们。”
郑梧丰死得突然,官府派了人去通知他家人,但山高路远,还需等上一段时日才见来人。
说来这遗物本该由送信的官差一起带回,但那管事的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这郑梧丰是韩世良的亲戚,便自作主张来了这么一出,也是想拍拍马屁来着。
家丑不可外扬,韩世良无法拒绝,瞅着又觉得膈应得慌,便把东西给了楚氏保管。
楚氏接过包裹,泪眼盈盈望向韩世良,楚楚道:“将军,几日不见,妾……”
韩世良眉头一皱,道:“就这样罢,你歇着。”
我不要歇了啊,我早就歇够了!楚氏一句话来不及说,眼睁睁地看着韩世良走了。
整日闷在房内,好容易见了一回人,居然这样就走了,楚氏愤愤地摔了一套茶具。
待平静下来,眼角余光看见那个包裹,楚氏便打开了瞧。
她也是太闲了。
入目是一沓子银票。
郑梧丰有钱,这个楚氏是知道的,否则他也没有资本四处游历,粗略看了看数目,楚氏一面忍着吃惊,一面继续翻。
衣物什么的都被处置了,这个包裹里都是重要的东西,所以才留了下来。
银票之所以得以保留,也是那管事的想讨好韩世良的行为。
换做旁的普通百姓,大概一根毛都剩不下。
除了银票,还有扇子荷包玉佩什么的,楚氏看着看着,捏起了一个荷包。
这荷包一看就是旧物,或许是常常被摩挲的关系,上面的丝线已经起了毛。
楚氏起了好奇心,干脆把荷包打开来看。
一个耳坠,一张折了好几折的纸。
玛瑙耳坠看着寻常,但和那张泛了黄的纸放在一起,却怎么看怎么觉得透着蹊跷。
楚氏不由得兴奋起来,说不得,这是她的机会。
果然,只看了落款那两个字,让楚氏的手都抖了起来。
如珍。
称呼更是秒。
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