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封子珞云淡风轻地开口道：“拂柳的确是大皇子的人，韩姑娘，可还有想问的？”
韩云瑶：“……”
这家伙的语气就像在谈论天气般不在意。
“你不是病了，是毒发吧？”默了一瞬，鬼使神差地，韩云瑶问道。
封子珞好笑地睨向韩云瑶：“总之死不了，姑娘，还不走么？”
对呀，韩云瑶终于记起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
再不回去，端妃真的要叫人来寻了。
但是眼前这一位，韩云瑶不打算与他同行。
“难道，姑娘不怕大皇子……”慢悠悠地跟在韩云瑶身后，封子珞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韩云瑶头皮一紧。
如果大皇子知道她听到了刚刚的话，大概会杀人灭口吧。
心思一转，韩云瑶恍然，封子珞定是在吓唬她，若是大皇子发现了她要灭口，怎会等到现在？
不理会封子珞，韩云瑶加快了脚步。
但仿佛怎样都甩不开。
其实，韩云瑶并未走多远，只是转到了个角落而已，很快，就进了菊园。
“瑶儿！”有人惊喜地叫着，拦住了韩云瑶。
韩云瑶应声看过去，见是赵凝儿。
“子都公子。”赵凝儿看向韩云瑶的身后，婷婷施了个礼，疑惑道：“瑶儿你，是和子都公子在一起？”
韩云瑶面色一沉，赵凝儿这话怕是故意的。
什么叫“在一起”？
却听封子珞似笑非笑地开口道：“赵小姐是病了么？”
“病了？”赵凝儿诧异。
韩云瑶也是不解其意。
“唔，”封子珞仰头看天，负着手道：“这里这么多人，你是如何看到我与韩姑娘在一起的？大概是眼病，才会看错了。”
赵凝儿立时涨红了脸。
韩云瑶：“……”
但赵凝儿的自愈能力是超级强大的，转眼间便恢复如常，笑道：“子都公子说的是，是我看错了。”
封子珞嗤了一声。
韩云瑶却忍不住困惑。
她是因为了解赵凝儿的为人才对赵凝儿冷淡，封子珞这般不饶人是为什么？
赵凝儿拉住韩云瑶道：“瑶儿，你仔细赏过这些菊花了吗？这里许多珍稀品种，我都是头一次见呢。”
韩云瑶敷衍地点了点头。
赵凝儿却不肯撒手，指着不远处的一盆朱砂红霜赞了几句。
韩云瑶正听得不耐烦，赵凝儿却忽地话音一转，蹙眉叹道：“可惜啊，如今已是深秋，此花开尽更无花呀。”
韩云瑶一滞。
赵凝儿捧着心口蹙眉感叹的模样称得上我见犹怜，只是，美人儿一双眼看的却不是她，而是封子珞。
换做一般的男子，大抵是要配合赵凝儿，总要附和几句话的吧。
隐隐地，说不上是什么心理在作怪，韩云瑶看向封子珞。
只见那家伙薄唇一弯，开口道：“怎么一个肘子也在伤春悲秋？”
话落，封子珞转身而去。
肘子？
韩云瑶愕然半晌，回头一看，竟然看见了赵凝儿的双下颌。
啊，是了，初见赵凝儿时，封子珞说过“面黄肌瘦”，这时候又来了一句“肘子”……
韩云瑶望了望天，若是这一刻天落惊雷，怕是第一个劈的就是嘴上无德的封子珞。
回头一看，只见赵凝儿使劲绷着脸，手中的帕子被攥得极紧。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眼里泛泪么，韩云瑶好心地同情了赵凝儿一瞬。
恰好一个宫女走出来，见到韩云瑶面上一喜，叫道：“韩姑娘，娘娘在找你。”
韩云瑶应一声，看向赵凝儿道：“赵小姐忘了么，菊花开完了还有梅花呢，所谓数九寒梅开，别急，到时候还可以赏梅的。”
话落，韩云瑶随着宫女走开。
赵凝儿呆在原地，好一会才转身去了。
果然，端妃在等着韩云瑶，见了她伸手道：“瑶儿跑到哪里去了，这半天看不到你？”
韩云瑶道：“臣女瞧着花儿好看，不知不觉的走得远了些。”
端妃也未在意，叫人端了茶给韩云瑶。
韩云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遭，大皇子不在，拂柳在。
这菊花宴请的都是女眷，大皇子久留并不适宜，此时不在也是正常。
只听一位夫人道：“哎呀，赵夫人，你家大姑娘可真是讨人喜，不止长得好，才学更是好的，她刚刚作的那首诗，真是妙呀。”
对面的赵夫人笑了笑，回道：“小姑娘家家的，什么才学不才学的，王夫人说笑了。”
于是，赵夫人身边响起了一片夸赞声。
韩云瑶心下了然，这是赵凝儿又出了风头了。
这种场合，赵凝儿如果收得住才奇怪。
端妃撇了撇嘴，道：“赵姑娘想是读了不少书吧？”
赵夫人起身，点头道：“回娘娘，这孩子是读了不少书。”
“唉……”端妃叹了一声，“女孩子家家的，还是守规矩一些的好，也不知赵姑娘平日里看的都是什么书，好好的孩子，可别看歪了……”
赵夫人身子一僵。
旁边的人也赶紧正了神色。
端妃话里的不悦，简直是不要太明显。
赵夫人道：“娘娘说的是，妾身也是这样说，只是这孩子脾气拗，旁人的话是轻易听不进去的。”
端妃哼了一声。
赵夫人白了脸，大气都不敢出了。
韩云瑶瞧了瞧端妃的脸色，觉得不对。
若说上一世端妃看不上赵凝儿是有情可原，这一世还什么都未发生，端妃为什么不待见赵凝儿呢？
一时众人入宴，宴席过半，一个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走到端妃身边，耳语了几句。
端妃肃了神色。
底下众人神色各异，俱是忐忑不安，纷纷停了动作等着端妃开口。
只见端妃抬手，拂了拂鬓边道：“带下去吧。”
大太监应是，一挥手间几个小太监走出来，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那里坐着拂柳。
拂柳警觉地起身，朝小太监喝道：“做什么？”
几个小太监无人应声，脚下带风般，毫不停顿地向着拂柳靠近。
察觉到不好，拂柳已是抽出了腰间的软鞭，一副随时迎击的模样。
端妃托了腮，一双丹凤眼里流露出兴致。
想是宫中日子寂寞，难得能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
坐在拂柳周围的女孩子却都惊得花容失色，面色发白地赶紧躲闪了开去。
若不是顾忌着这是在宫中，怕是这一刻早就尖叫声四起了。
说时迟那时快，拂柳的鞭子挥出去，还未见怎么动作，就被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缚住了胳膊。
端妃轻轻嗤了一声：“原来是个草包。”
拂柳挣扎着叫道：“娘娘，到底是为什么，杀人也要给个理由吧？”
“本宫怎么知道，”端妃不耐地开口：“是陛下要你去，你就去吧。”
拂柳一怔，挣扎得更用力了：“我要见珞子都！娘娘，让我见见珞子都！”
闻言，本来皱着眉的端妃忽地轻笑出声，道：“你去吧，子都在陛下那里，你去了就什么都明白了。”
拂柳还要再喊，却听大太监尖声喝到：“你们是傻了吗，还不堵住她嘴！没的扰了娘娘！”
几个小太监四下一望，一时间竟没有寻到适合堵嘴的东西，其中一个机灵的便一抬手，竟是在拂柳后颈上徒手劈了一下。
拂柳立时软软地晕了。
无知觉的拂柳被带出去，只留下不知所措的众人。
有人便猜到，莫非是珞子都得罪了彦景帝，从而连累了拂柳？
刚刚还是盛宠的形状，转念间就是烟消云散，可叹啊可叹。
这样想着的韩云菲阴着脸，忍着眼泪，默默地饮下了一杯菊花酒。
而赵凝儿则是用力绞着手中的帕子，低头不语。
更多的人，却是幸灾乐祸。
如同看透了众人所想一般，端妃嘴角浮出不屑，笑道：“怎么了这是？本宫就好心说一句，今日的事与子都无干，怕是等会子，陛下还要好生安抚子都呢。”
端妃话落，有人欢喜有人无谓。
拂柳一去再无消息，至于封子珞是否受到安抚，众人更是不知。
谁又有那个胆子问呢。
韩云瑶隐隐的猜到了什么，却无从得知。
一时宴过，众人散去。
端妃拉着韩云瑶道：“瑶儿，你那庶妹可还好？若是她有什么不恭敬的地方，你只管对本宫说，本宫一句话，随便把她打发了就是。”
韩云瑶道：“谢娘娘关心，我们姐妹还好。”
“我瞧着她还算老实，只是不知暗地里如何，”端妃还不放心似的，沉吟着说道：“人心最难测，你可不要放松，警醒着点才是。”
韩云瑶应是。
她还道为何端妃今日非叫韩云菲来，原来是想查看韩云菲的为人。
只是，端妃这般关切，倒叫韩云瑶疑惑。
与去时不同，离宫之后，韩云菲一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话都不肯说一句，既如此，韩云瑶也不去理她。
回到落霞居，韩云菲一下扑到楚氏怀中，痛哭出声。
楚氏大惊，拉开韩云菲细细看着，摸着韩云菲的脸问道：“出事了？”
韩云菲用力嚎哭了几声，才勉力出声道：“姨娘，我是有哪里不好？为什么珞子都看都不看我？”
楚氏一颗心落地，说道：“傻孩子，今日这样的场合，守着那么多人，你叫他如何看你？”
“姨娘！”韩云菲跺脚：“我哪有那么傻，我特地寻了个机会，无人的时候跌倒在他面前，还把帕子扔到了他脚下！”
楚氏愣了愣，迟疑着问道：“那……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