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吴氏闲谈，韩云瑶故作不经意地提起了张妈妈。
正做着针线的吴氏动作一顿，绣花针偏了方向。
韩云瑶心中微动。
吴氏抬头：“瑶儿，可是张妈妈有什么不妥？家中侍奉多年的老人，最怕倚老卖老做出欺主的行为来，若张妈妈真的不妥，撵了就是。”
韩云瑶笑道：“怎会？张妈妈一向妥帖，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吴氏便不再提。
韩云瑶捏紧了手中的绣花样子，心中困惑更深。
吴氏性子软，从不苛刻下人，那些跟在身边多年的，她更是肯厚待几分，怎么到了张妈妈这里，反而如此不留情？
“夫人，大姑娘……”吴氏的丫鬟茉莉走了进来：“老夫人身边的红秀来了，说是叫夫人和姑娘去呢。”
这时候晚膳刚刚用过，正是黄昏时分，这个时候韩老夫人叫去，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吴氏站起来整了整衣裳，问道：“母亲有事？”
茉莉道：“红秀只说周先生在老夫人那里。”
吴氏还在讶异，韩云瑶已经明白过来。
若她没有料错，周先生定是向韩老夫人请辞了。
上一世，就是她的无端昏睡惹恼了周先生，让周先生愤然离开。
这一次，她是想着去向周先生赔礼的，奈何这几日周先生找了事由出了韩府，她见不到人。
赶到襄福堂，隔着帘子站定，韩云瑶吸了口气。
周先生一袭素衣，通身没有装饰，乌黑的发间只插了一根木钗，神情颇为严肃。
一旁的韩老夫人脸色也不大好看。
吴氏攥了攥韩云瑶的手，目光里有担忧。
韩云瑶弯唇，做了个口型：“无事。”
韩云瑶进去，如常见礼，然后对着周先生郑重拜了下去。
周先生吃了一惊，韩老夫人和吴氏面上也现出讶异。
“请先生责罚，”韩云瑶道：“都是云瑶不好，懒惰惫怠，惹出了事情，但云瑶如今已经醒悟，请先生放心，有一绝无二，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韩云瑶的话说得含糊，但认错态度诚恳，姿态更是摆的极低。
现下她没有能力揪出楚氏母女，只能先忍下，把周先生留住才最要紧。
周先生意外。
这韩大小姐平日虽还算有礼，却从未在她面前如此谦卑过，眼前女孩温顺的模样，让她心里的气愤淡了不少。
周先生仍是迟疑：“大小姐能保证？”
韩云瑶重重地点头。
吴氏一脸不忍，低低道：“瑶儿你……”
韩云瑶抬头，给了吴氏一个坚定的眼神，但心里却忍不住小小的翻涌了一回。
娘亲到底是怎么了？这种事情娘亲该是看得比她明白，应该和她一起挽留周先生才对呀。
韩老夫人咳了一声：“瑶儿，凡事量力而为，切莫逞强。”
韩云瑶心里明白，定是楚氏背地里说了什么，才惹出来韩老夫人这般说辞。
可叹堂堂侯爷与将军的亲母，眼光竟如此狭隘。
直视着韩老夫人的眼睛，韩云瑶道：“祖母，云瑶毕竟年幼，想事不周遇事难以摆正心态也是常情，但所谓知错能改，如今云瑶已经下定决心，过往不提，只图今后，请祖母成全。”
话落，韩云瑶又对着周先生恭敬地俯身：“请先生给云瑶一个机会。”
“好。”终于，周先生答应。
离开韩府对周先生来说也算不得好事，严苛的名声传出去，她多年累积的声誉怕是不保。
韩老夫人动了动唇，却未出声。
韩云瑶释然。
上一世，周先生的离去是她噩运的开始，如今周先生留下，好像是在证明，这一生她会平安顺遂。
看着韩云瑶走出去的背影，韩老夫人只觉得噎得慌。
她本来有一肚子的斥责要说的，这下可好，没她什么事儿了。
走出襄福堂，吴氏表示忧心：“瑶儿，你又是何苦呢？”
韩云瑶压下心中疑惑，道：“娘，跟着周先生学习，我并不吃力疲累，上次的事只是意外。”
见吴氏迟疑，韩云瑶又道：“娘，我无缘无故的昏睡，好像有点奇怪呢。”
除了担心焦急，好像吴氏对这件事并没有怀疑，韩云瑶想着提醒一下，总不会，娘亲对落霞居的那一对儿全然信任吧。
吴氏温柔地抚着韩云瑶的头发，道：“都是你太用功，把自己累坏了。”
压下心中要冒头的失望，韩云瑶笑一笑，转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