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摇曳,火堆里的木柴被烧得噼啪作响,火星四溅。
可坐在火堆前的我,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反而觉得一阵阵阴冷袭来。
我抱紧怀里的黑猫,忍不住给它顺了顺毛。
身旁的存在,绝对不是活人,而是一头食人的恶鬼。
可向来对邪祟机敏警觉的猫爷,却是一动不动,对边上恶鬼爱答不理,仿佛没注意到。
我有些无奈,又不敢把猫爷直接往恶鬼身上扔,免得惹了猫爷的不满。
毕竟,猫这玩意儿吧,大多不亲人,主动性太强。
它要是心情好,可能会窝你怀里,或者蹭你一蹭,哄你一哄。
要是心情不好,不给你来一爪子就算是好的。
不过,这也让我紧绷的心弦松快许多。
既然猫爷没反应,说明边上这东西眼下还算安全,不会对我出手。真要是猫爷一跃而起,扑向男人,那才叫惊险。
叽里咕噜一阵响,男人脑袋一阵乱晃,跟埋首食槽里的猪一样。
不一会儿,他将手指一个个吮吸干净,而后脑袋僵硬的转向我,嘴巴缓缓咧开,冲我诡异一笑。
这一瞬间,我感觉周围的温度都下降几分,头皮都快炸起,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男人缓缓起身,拖着僵硬而扭曲的步伐,一点点的挪到了我跟前。
他的动作很艰难,好似每一步都要废老大的劲。
显然,他双腿受过伤,两条腿不能说是走,更像是一点点的拖拽。
我神情冷静,一颗心却已经提到嗓子眼。
再看怀里的猫爷,这会儿睡得正香甜,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响,整个惬意得不行。
这让我又冷静几分。
我装作看不到男人,两眼发直,动作轻柔的给猫爷顺着毛,随时准备把猫爷扔到这人的脸上。
但男人下手比我快。
原本他就挡在了我和火堆中间,此刻他猛地一弯腰,一张面色苍白浮肿,扭曲可怕的大脸盘子突然就贴到我脸上。
这一刻,扑鼻的臭味拼命往我鼻子里钻,让我呼吸一滞。
男人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声音好似拉扯的破风箱。
他张开嘴,发出一阵叽里咕噜,表意不明的声音。
我挑了挑眉,索性不装了,冷眼看着他,摇了摇头。
“说人话,我听不懂!”
真要是个身体残缺的人,我决计说不出这么无情残忍的话,可面对这类脏东西,我可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男人也不生气,往兜里掏了掏,抹除一样东西。
看着他手里血糊糊的一坨,还往我递了递,我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身体微微往后一避,冲他摇了摇头。
倒不是畏惧,只是嫌恶心。
男人似乎看不同我什么意思,手里的东西一直往前递,都快抹到我脸上了,一副要把我最掰开,直接往里塞的作态。
我眉头紧皱,沉声说:“我不要,你自己留着享受吧。”
直言了当的拒绝,终于打消了男人的念头。
他一脸惋惜,就要把手里的东西往自己嘴里塞。
我阴沉着脸,死死看着男人。
他这是想让我看他表演?
我才没那心思,直接伸手把他往一边扒拉。
“要吃去一边吃,别挡着我烤火!”
啪叽一声,男人跌倒在地,手里的东西也落到地上,染了灰尘,灰扑扑一团。
他愣愣的看着那一团恶心东西,突然跳了起来,双手不断地挥舞,嘴里咿咿呀呀叫喊个不停,似乎在质问我。
我听得心烦意乱,身子侧了侧。
可那男人却又出现在我面前,还在那里不断跳跃狂舞着,一副疯魔的样子。
我挑了挑眉,忍不住看向他的双腿,一脸讥讽。
“哟,您这腿好的挺快嘛,恭喜恭喜。”
男人好似听不到,继续上蹿下跳,最后更是绕着我跑了起来。
我看看猫爷,又看看男人,而后安心的欣赏起男人的表演,将他当猴看。
我倒是要瞧瞧,他能耍出什么把戏。
这时,我感觉到怀里的猫爷动了一下。刹那之间,我精神紧绷。
低头一瞧,原来是猫爷翻了个身,它的一只爪子按在了我左手上,我能感觉到它爪子的尖锐挠人。
一开始,我还没当回事儿。可渐渐的,猫爷的爪子越来越用力,收在猫垫子里的利爪完全弹出,几乎要刺进我的皮肉里。
我感觉到一股刺痛,忍不住想提醒一下猫爷,让它收着点力。
可下一秒,我心里一沉。
不对,我左手上的疼痛,不是猫爷造成的。
那股疼痛,从指尖冒出,继而一点点的朝我的手掌蔓延,直至来到猫爷爪子摁住的地方。
我小心看了眼我的左手,只见我的指掌和半截胳膊,这会儿已然变成了灰白的颜色,就仿佛刷了一层死色。
再看猫爷,这会儿早就醒了,尾巴不断地甩动着。
虽然猫爷还很安静,我却觉察出猫爷的不耐烦,它的身体开始紧绷,一副即将捕猎的姿态。
这显然是那鬼东西弄出来的麻烦。
既然猫爷开始表态,我也不惯着,右手摸向腰间的死人鞭。
男人却似乎早有预料,见我动了,突然往后一缩,躲得远远地。
他还在那里上蹿下跳,两条腿怪异的岔开,夸张的左右脚交替,往地上跺着,双手则不断挥舞着,跟甩着两条水袖似的,时不时又弯腰,又抬头,嘴里咿咿呀呀的叫喊个不停。
看着看着,我琢磨出味道来。
这男人不是在装疯卖傻,他是在……跳傩戏!
什么是傩戏?也就是人们俗称的跳大神!
古时候人们尚且蒙昧,觉着世间一切幸福灾厄,雷霆雨露,都源自天地山川,鬼魅妖灵。
于是,他们以人类的肢体舞蹈,模仿天地万物,试图以此沟通鬼神。
而眼前的男人,身份不言而喻,正是当年被村里人害死的那对夫妻中的丈夫,跳大神的行家。
可他明明死了,却还保留着生前的几分能耐。
这会儿,他越跳越恣意,伴随着火光摇曳,地上的铺就的黑影犹如发狂的恶鬼。
等等!
我瞳孔一缩,他本来就是鬼,哪儿来的影子?
除非……这本就是他的手段之一。
我的左手越来越疼,并且这股疼痛,开始往身体各处发展。
并非是从左手逐渐蔓延,而是突然作痛,涉及到四肢躯干,乃至体内脏腑。
“喵!”
一声猫叫响起,四周不知何时起刮起的阴风突然止歇,摇曳的火光也变得稳定,而我身上出现异变的部位,也重新变得正常……除了左手。
一直在跳大神的男人,此刻也止了动作。
此刻,他脖子上不再是丑陋狰狞的人头,反而换了一颗畸形狰狞的脑袋,就仿佛是把唱傩戏的面具,直接焊了上去。
男人鬼鬼祟祟的笑了,指着我的左手说:“要换吗?”
“换什么?”
“换成更好用的。”
我一脸冷笑:“怎么?你的比我的好用?”
男人发出更加瘆人的笑:“总之就是比你的好用。”
我心中一动。
他为什么非要让我换?
我心里有了猜测,冷笑着说:“那我肚子里的东西,要不要也换一换?”
男人的笑声几乎能撕破恶魔。
“可以。”
我这下子总算确定了。
这鬼东西想让我学石师傅的邪法!或许不仅是学,还有后续的研究。
毕竟,这玩意儿我看不上,可在石师傅嘴里,这可是实打实的长生法。
不过,一只鬼,来搅和这事儿干什么?
想来,这不是他自己的目的。
于是我直言了当的问:“这就是那人放你出来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