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了吗?梅海深锁着浓重的眉头,兴许这对于她是最好的结局,只是,在看到她那一脸的纯真的时候,生是吃了一惊,记忆中的玉奴虽然娇羞,却远不会到自己站在她的面前,她竟不认得的地步,想必是造化弄人,果真失忆了也未可知。
想到,自从小蝶与莫月葵逃开之后,自己与薛涛是想尽了各种办法寻找,均无果而终。那一日喝多了酒,回到客栈向玉奴发了脾气,再之后,玉奴也便如同是人间蒸发了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同先前的两个人一般,这玉奴也是再不见踪迹。想到玉奴之前对于自己的好,虽然不能以男女之情来界定,但毕竟她在危难之际救了自己,令得自己虎口脱险,一直以来虽是小姐的身子,却一直小心的侍候着自己。
后来又因为五梁山被捣毁之后,玉奴一夜之间成了孤身一人,梅海便感觉自己责任重大了,再不能似先前那般弃她于不顾了。如今看来,失忆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呢。
玉奴再次进入众人的视线之时,已经不再有先前的羞怯,换了一身土布衣衫,头上包着一块农家妇女惯常用的包巾,摆了个小桌子来,轻轻软软的笑着说道:“娘,客人们想必也是饿了,时间不早了,媳妇备好了热水,先让客人们洗漱一下,开饭吧!”
老太太想必是极喜欢着这个儿媳妇的,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人,嘴巴咧开,呵呵笑着说好。第二日一大早,天刚刚放亮,便听到院子里有咕咕的喂鸡的声音,玉奴的声音依是那般软软甜甜地,“娘,你老人家可别累着身子,这些个活计我来做吧!”
那声音中充满着幸福甜腻与满足,这样的生活,对于自小在土匪窝中长大,自小失了父母庇护疼爱的玉奴来说,当真是件好事情。梅海用指甲在挂满霜花的窗棂上划下一道又一道浅痕,临走道别之时,梅海从怀里掏出来一锭银子,郑重其事的交于老太太手中,“婆婆,多余的感谢话我自不会多说。你这儿媳妇与我自小失散的妹子生的极其相仿,如果婆婆不嫌弃的话,这锭银子权当是做哥哥的给予的嫁资,以后拿着这些钱做点小本生意也好,置办几亩良田也罢,只要你们一家人生的安好,我便知足了!”
在一家人目瞪口呆不知所语间,驾马扬鞭,身后卷起滚滚的尘土,远离了这个村庄,还会再来吗?不知道,小蝶和梅海的内心里都在不停的问着自己。
当日离了威县之后,以莫月葵当时的绝决心思来想,此一生是决计不会再回来的。
原本计划着生下宝宝之后,想办法促成小蝶与梅海的婚事,当初带走梅海,亦不过是为的试探一下梅海对于小蝶的心思,让时间来证明梅海对小蝶是不是真的爱意不变。
小乖与阿豪原本便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对,之所以没有让他们结婚是因为小乖年纪还小,过了年才够上及笄,这着小乖的着想,这种事自然不能过急。
可阿豪这个莽夫的行为,又不得不令人焦心。柳轻云一直视自己为亲妹妹,无论做什么事,无论走哪一步路,都会照顾自己,这份恩情,又岂是常人所能比拟的?
阿豪虽然鲁莽,鉴于这具肉身与他先前的那些交情,他待自己又是真情实义的,可以说为了自己,即使是取了他的头,都毫无怨言。为的自己们的生计,他一个大男人,一个从前只会持刀杀人的勇士,甘心在后厨做起了烧烤,这份义气,又岂能视之而不顾?
只是,如今出了这当子事情,莫月葵一时之间心里惶惶不安,倒不是怕受连累,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和莫计奈何。
一路之上,多得小蝶与梅海的照料,小乖年纪小,如今又事关阿豪的安危,终日愁的连饭也吃不下去,原本便小的小脸,如今瘦成了一条条,更是让人心疼。
若然不是念及自己腹中的孩子,昼夜加鞭,恨不能脚生双翅飞回到威县来一探究竟。
可距离威县越来越近的时候,莫月葵反倒清醒了起来,总感觉哪哪的不对劲,因为心焦亦未曾仔细思忖,经由了这么些日子的折磨,终于安定下来了。头脑中的线索亦得到了清整,当初自己离开威县之时,是得了柳轻云的赞助,按理说她是知道自己要离开威县的,当时柳轻云说道:“葵花啊!这男人啊,不管是哪种男人,便连薛郡王亦是如此,设若他真的爱你,他会舍弃一切,不顾一切的为你着想,如今这般时候,你们都需要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对方是不是自己真心所爱之人。你原本不是个喜欢冲动的人,但在这件事情之上,我还是感觉你行事过于鲁莽了。这个时代的男人比不得我们那个时代,我们那个时代是一夫一妻,有法律做保护。这个时代的男人,尤其是有些家世的男人,如果没有三妻四妾,反倒让人感觉不妥了。郡王爷是个不错的男人,正因为不错,他身边亦萦绕了数不清的莺莺燕燕。远的不说,过不了多久,听说又要与西凉国联姻,做为皇族中年富力强,也算是能者多劳之士,郡王爷是首当其冲的最佳人选,你且说说,处于如此的境界,即使是真有爱意,时间久了,极有可能就成了他的战利品,甚至是陈列品,这种日子可是你想过的?”
这处日子自然不是她莫月葵想要拥有的,哪怕是爱到极致,她都不会下做到成为他人的玩物的境地,所以,她最终选择了离开,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对这件事采取了冷处理态度。可柳轻云明知道自己要离开,又岂会再来寻找自己?
退一步来讲,那个白头发的云武帝可是与之形影不离,唯恐旁人多看了自己妻子一眼,更不要说对她做不好的事情了,又岂会听任其自己来店里寻自己?再者说了,柳轻云虽有些异能,但分明不懂武功的,阿豪再济也是东蒙勇士,设若阿豪真的想对柳轻云不利,她又岂能逃得下楼?
不对,分明不对劲。疑点重重,便问小乖,“小乖啊,当日柳主子到店里来寻我之时,你可看得清楚?”
小乖摇了摇头,一脸浓伤的说道:“我自是不曾看得清楚,因为我当时正在盘点账目,何况柳主子那日头上戴着黑纱的,即便是想看,我亦不曾看得清楚。”
莫月葵心思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既然不曾看得清楚,你如何便认定她是柳主子呢?”
小乖听她如此一问,两只大眼睛用力眨巴了几下,亦是十分不解地回道:“我不知道,出事那天,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别人说柳主子遇刺了,紧接着就把阿豪五花大绑的押走了,我当时会儿都吓坏了,哪里还时间思考到底受伤的是哪一个。这之后,我亦千方百计的想要到大牢之中探视阿豪哥,可人家不让见,说是刺杀柳主子那是何等样的大罪过啊,柳主子虽然没有得过册封,但那地位岂是旁人可比?太上皇的妻子,新皇云文帝的亲生母亲,这是诛九族的罪过呢。我当时就吓得动弹不得了,连是怎么出来的都不知道,哪里还有心思考虑其它的问题呢?”
小乖说这席话的时候,眼晴上又糊了一层泪,吧嗒吧嗒的掉个不停。莫月葵怨不得小乖,她才多大点儿的人啊,在自己的真实年龄中,她还是个孩子呢。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身边一个可靠的人也没有,能不乱了阵脚吗?苦笑着拍了拍她的小手,安慰道:“不怕了,不怕了,葵姐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乖停止了哭声,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声音依旧哽咽着问道:“公主你回来了,是不是阿豪就可以不用死了呢?”莫月葵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似是自言自语,但又不十分肯定,“应该是的吧!”心里却在想着,看来真应了圆圆的那句话了,自己的脑容量当真不足,回头是不是让小乖给自己补一份猪脑子呢!
一行人到得威县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上午十点钟的时间,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莫月葵让梅海直接将马车赶到了莫氏烧烤店。原本以为,这个小店起码也会做做样子,弄个查封之类的,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非但不曾查封,小店的店门半开着,似乎还有将要做生意的意思。
包括梅海在内,众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倒是小乖腾的一下子跳下车来,急急地跑向店门前,嘴里还在嘟囔着,“是不是阿豪回来了!”
未待小乖推开店门,许是听到了外边的声响,店门自里而外大开,阿豪那高大的身影如此雷人的出现,充分证实了莫月葵的猜想,她身子晃了晃,一句话没说,扶着小蝶的手向店里走去。情知自己惹了祸事的阿豪有些萎琐的跟在后边,替她们拿着行礼,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便连年纪最小的小乖也感觉到了事情的奥妙,一脸困惑的跟在莫月葵身边,磨磨蹭蹭地问道:“掌柜的,这店还要不要开张啊?”
走在前边的莫月葵猛然转过身来,几近凶狠的瞪了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一眼,强压着自己的愤怒,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阿豪都无罪释放了,且也准备好了做生意的东西,有银子赚,因何不开呢?”甩开小蝶的手,莫月葵兀自上楼,“阿豪,你上来,我有话问你。”
情知难逃干系的阿豪,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该问的还是要问的,既然有事情发生了,如果自己再不闻不问,怕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点银子呢!屋子里依是离去时的摆设,甚至连一丝土都不曾沾上,倒象是有人整理过的,莫月葵一屁股坐在床上,气呼呼地问道:“阿豪,我且问你,你当日行刺的女人当真可是柳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