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看着他脸上神色变幻,最后嘴角上扬,泛起一丝鄙夷,她似乎是不太明白他的神情,又似乎是装作不知道的问:“你怎么呢?”
学文摇摇头:“没啥,你不是要看我房子么?走吧!”他不愿意让她难堪,但也掩饰不了自己心底的微微失望,只能另找话题。
“听吕家蓉说,是你今天想来看看我?”
青霜脸色微红,:“没有,你听她胡说!”
“那你们怎么一起……?”
青霜道:“她想谢谢你那天来看她,我反正没事,就打算去你家的,结果刚出门就在门口碰到呢!”
学文有点迟疑的道:“那……那我问个事,你可别生气?”
青霜嘟起嘴戏谑的看着他:“我该生气就生气,不该生气就不生气!”
学文叹道:“好吧,我不问了!”
青霜奇道:“你要问啥?为什么又不问了?”
学文调笑:“我怕你生气!”那几个套子赤裸裸打碎了他的幻想,女人,多美丽,多高贵,最后呢,不都得躺在男人的身下?一想明白这个道理,拘束,拘谨也就没了,甚至连尊敬也谈不上,原来碍于吕家蓉的面子,更为她高贵的气质所慑,调皮话都不敢说。但现在没了那层淡淡的尊敬,话也就带了点放肆。
学文道:“那我问了,你……你没跟她一样跟几个男人……那样吧!”
青霜的脸色突然变的惨白,咬着嘴唇。
学文心里一抖,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回答了他的疑问。不想青霜缓缓摇头:“还没有……不过快了!”
“啊?”
青霜笑了笑,笑的很凄凉,“快了,应该快了!”
那种柔弱而凄美的微笑,看的学文心里一阵疼,他突然涌起一阵冲动,将这个弱小美丽的女孩抱在怀中。青霜静静的伏在他怀里,既没挣扎,也没说话。
过了很久,她才轻轻挣脱,学文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答应我,你别学她
……好么?”
青霜叹息一声,低首捡起一片树下的落叶。轻轻而缓缓的:“我们的命就像是这被风吹落的叶子,一朵花跌落在尘泥里,她能不腐化么?”
学文听不懂她在说啥,但看的出她眼里深深的痛苦。他看着她,就像是看着失孤迷途的羔羊,但却只能远远的看着,一点办法也没有。
黄昏的夕阳洒在屋顶上,紫霞幻化,犹如血滴。
学文陪着青霜,两人坐在屋顶上,两人轻轻的挨着,那一个拥抱仿佛将他们之间的隔阂挤没了,这一刻,他不是曾经流离街头的流浪汉,她也不是为人师表的钢琴老师。他们像一对年轻的情侣,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很多话。
青霜自小父母双亡,‘双亡’是她用来形容她离婚的父母,小时候每当有人问她,她都会用这个‘形容词’来形容狠心将她抛弃的父母,她在无眠的夜里哭着想念他们,也在清醒的白天诅咒他们。
寄人篱下的苦楚在这个女孩的心底烙下深深的印痕,初中还没毕业就被她二叔逼着退学,尽管她考了全年级第二的好名次,十三岁的她开始在餐馆学着洗碗端盘子挣钱,哪一年她第一次认识到社会的残酷,也认识到亲情的淡漠。
她开始变的自闭,跟谁也不爱说话,一回家就将自己锁在房子里,唯一的慰藉就是房里小小的电子琴,工作了两年后,生日那天她给自己买了架二手的钢琴,她的理想就是坐在明亮的教室里,教台下的小朋友弹琴。
但她买的钢琴还没放好,他二叔就大发雷霆,将钢琴砸的粉碎,在他二叔的世界观里,女人学这东西就是不学好,不好好想着工作挣钱,净弄些浪费钱财花里胡哨的东西。当然,她心里明白,她没给他二叔工资才是他发火的原因。
但她并不怪他,能在她无处可去,孤苦无依的时候给她一口饭吃,一身衣穿,将她收留,养她十年的恩情 ,她无以为报。她微微自责自己的自私,只顾着自己那虚无缥缈的理想,却忘了这个家庭的困境。
他二叔曾经是水泥厂的工人,一月领着三百块的工资,后来下岗成了吕家岘种地的农民,
她二妈家庭妇女,身无长技,虽然刻薄尖酸,常常跟她过不去,但心底并不坏,她的堂弟已经长大,不到十七就摆出一副混吃等死的样子,学两天厨师,学两天汽修,后来不知从哪弄来一辆烂摩托,就跟着学人飙车,跟着又学会了赌博,先是麻将,后是牌九,家里仅有的积蓄也在这两年被他慢慢败光。
作为家里的大姐,她劝过他,也骂过他,但每一次,都被他堂弟一句:“你吃我爸喝我爸,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怼回去。
她只能找一份工资高点的工作。在这个县城仅有的现代舞厅里当陪舞,她身材婀娜高挑,腰肢纤细柔美,皮肤洁白光滑。自然如初开的鲜花一样招蜂引蝶,年轻一点的男人,脸皮薄,最多嘴上骚扰两句,上了年龄的却是没皮没脸,一边跳舞,一双手边在她身上臀部游离摩挲,她心里恶心,脸上却还得陪着笑脸。
追她的人甚至堵到她乡下的家里。
这些人有胖有瘦,有老有小,有刚娶过媳妇的新郎,有儿子已上大学的中年人,还有退休的老年干部。
随着这些人的到来,邻居的流言蜚语纸片一般飞进了她二叔耳朵里。他二叔吕长顺啪嗒着水烟,吸了很久,在昏黄的灯光下商量着给她找个人家,她本来以为只是说说而已,然而第三天就有媒人上门,顺带带了个眯着小眼的胖子。
胖子家里是养猪的,养猪场这几年赚了不少钱,他二叔为了一笔不菲的彩礼,当口同意了这桩婚事。她看着那胖子色眯眯的眼睛,胃里却恶心的往上翻。
青霜从他弟租的房子里搬了出去,在冀城的僻静角落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
她理解他二叔的想法,他堂弟已然长大,还有个已经出挑的妹子家蓉也已长成,吕家岘家里却还是一院土房,娶媳妇的彩金,在城里买房的钱,都得从她的礼金里面出。她虽然理解,但心里却还是觉的很难受,他们毕竟不是她亲生的父母,没有父女间天生的爱意很正常。
青霜不甘心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摆弄。
她想走自己的路,心里的想法首先就是挣一笔横财,来给自己赎身,以还清过去十年她欠她二叔家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