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关村分为上南关和下南关,地处这座古城的城外护城河处,两里路就能进城,三里路就是天门山和大象山。山前山后,护城河内外,都是南关村民的地。但因为人口众多,所以平均下来每个人的地都不多,上南关很多人都出外打工,下南关则大多数人家都是闲暇时卖豆腐为生。
六月地里的黄豆下来,就成了豆腐的原材料,四里八乡,冀城内外,基本上都是南关的人在卖。也因为倒进护城河的卤水发臭,被城里人称之为‘臭南关’。
或许,做豆腐的豆渣可以用来做养殖业呢?
魏新民突发奇想,赶紧把这个想法记录了下来。然后开始算需要退耕还林还草的面积,川里的水地产量高,肯定不能用来种树,山上的旱地倒可以,但这就涉及一个很大的问题,每家每户的旱地都不一样大,拥有的面积也不一样,一旦开展工作,就会带来一个公平的问题,以村民未开化的思想。再想想白天安家兄弟那刁民的样子,魏新民就感到一阵头疼。
先写上吧,实施细节再交到会上讨论:魏新民姑且这样安慰自己。
就算最后实在推行不下去,也可以通过粮食补助和农田补助来实现。
这一份计划书做到凌晨时才弄完,魏新民站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看窗外时依然天麻麻亮。
他烧了一壶琰琰的热茶,吞了几口饼子,打算去医院看看学文,顺便给他提点早餐。
走出村口时路过城墙下的工地,里面突然传来‘吱噶’‘吱嘎’的响声,像是有人在拖动钢管的声音。
没想到这工地上班这么早,魏新民不由的苦笑,看来包工头为了压榨工期和工钱,费了不少功夫,他刚想的出神,耳边突然传来男子的一声暴喝:“站住,别跑!”
话声一落,工地拐角处跑出三个人影。两个小孩,一个大孩子的身影。看工地的大汉大长腿甩出去,几步就抓住了两人,他一手拎一个,看着已经跑远的那个大点的男孩。那大孩腿快,没有抓到。
大汉拎小鸡一样将两小孩拎了回来,扔在工地铁门前,一人头上给了两巴掌,骂:“让你做贼,让你偷!我让你偷!”又补了两脚,骂道:“前几天就来偷东西,扣件少了两袋子,老子就知道是你们干的好事,今天还特娘的来,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打了一顿,喘息了两声,问:“逃走的那个是谁?”
一个十三四的少年抬起头,叫道:“别打,我说!是王主任的侄子。”魏新民听着声音熟悉,往前走了两步,细细瞧去,看见是安继明的长子安大奋,志武的同班同学。身旁一起的少年突然站起身,踹了安大奋一脚:“谁让你说的,嘴里没把门的吗?”
魏新民看那少年一脸戾气,正是王主任的独生儿子王秋伟。
大汉估计被包工头扣过工资,或者是训斥过,见他还是一脸的倔强,抬手又是给他一巴掌,但王秋伟很是硬气,一巴掌打的他差点吐血,硬是一声没吭。
魏新民见状忙拦住大汉,说:“有话好好说,先别打人,你打了人万一人父母找上门来,你也不好交代。咱们先想个解决的办法。”
他见那大汉面生,估计是其他四湾八乡的,想着先稳住他,只要别报警,村里的脸便不会丢到外面去。要不然这贼名传开了,村里人去外面都显得没面子。
大汉嚷嚷道:“交代!我还怕他们父母不给我一个交代,就算派出所不收留少年,我就不能关他们一个月吗?这两崽子害的我被领导训,还被扣了三百工资,前几天偷出去的钢管和扣件在哪里,今天不说出来,老子一个一个把你们活皮剥呢。”
魏新民沉吟了半晌,说:“这样吧,我带你去见他们父母,有什么事当着大人面解决。打小孩总归不是个办法,说不定偷的东西在家里呢!”
大汉看着魏新民,“我看你脸熟,是南关村内的人吧。想来这两个小贼也是你们村的,这样,你等我一下,我去叫两个人来,这样三个人一起,我们也不怕你们人多欺负!”
大汉转身又从工地上叫来两个人,看这面相都不是善人,一人腰里还别了根八十公分的钢管,拿了根绳子将两少年串了起来。
魏新民皱眉看着被绳子串起来的两个少年,说:“他们还只是小孩子,这样用绳子绑着合适么?”
大汉嘿嘿冷笑:“怎么不合适,这小贼腿下跟装了弹簧一样,万一跑了,是你抓还是我抓?有绳子就省事多呢。”
魏新民没再说话,当下朝着村头走去。
安家大院在下南关护城河拐角处,离这里比较近,加之魏新民不愿与王主任照面,就优先带着一行人向安继明家里走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上继明家里院子上的苹果,绿油油的极是好看。他们家穷,除了几堵矮墙,连个木头做的门都没有。
几间土房坐西朝东,门是用向日葵杆穿起来的,窗户是玉米杆用绳子结在一起。此时一家人似乎还在酣睡,院子里静静的没一点响声。
魏新民不由的有点鄙夷,这都大天亮呢,夫妻两人还在睡觉,这样子光阴能过到人前面就奇怪呢。
大汉给了安大奋头上一个爆栗,喝道:“这是你们家吧!”安大奋闪了一下,没闪过去,哎呦了声,应了声,‘是!’
大汉当先去砸正房的干柴门,砸了两下,里面没声响,还以为里面没有人,‘框’的一脚踹过去就是一个窟窿。里面立刻传出一个女人的尖叫声:“谁?要干嘛?”
跟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拉开柴门,看见门前是一个一米八的大汉,身子一缩,往后趔趄了一下,大汉伸脚要进去,那女人一下子将门卡住,叫道:“你别进来,你进来要干嘛?”
魏新民见那女人是安大奋的母亲,昨天嚼他舌根的贵英,便说:“这是城头看工地的,你家大奋偷了人家的钢管,人现在找上门来理论,继明在不在?让他出来说话!”
那大汉也说:“你家掌柜的在不,让他出来细细谈一下,躲着可不是个办法。”说着又去推门,似乎想去房子里看看还有人没有。
贵英头一低,突然一口咬在他手上,那大汉吃疼,使劲推了一把,贵英顺手倒在地上,胸前的衣服估计没扣,一下子漏出胸前一片雪白。贵英只楞了一下,突然嚎天捶地的大哭起来:“流氓啊,欺负女人,大家快来抓流氓啊,这里有个大流氓!光天化日要抢劫女人!”
房子里继明一下子冲了出来,一把揪住大汉衣领叫道:“你要干嘛?你要干嘛?你撕我老婆衣服想做啥?”
大汉瞬间有点懵,似乎以前从没遇到这样的情况。此时安家大院几块的人一下子被贵英的哭声引了来。瞬间密密麻麻站了十多号人。
安继明的兄弟安沟道眼睛一红,拿着个木柴上去就给那大汉背上来了一下。大汉吃疼,怒吼一声,转手就夺了他手中的木柴,脸上一拳将安沟道打倒在地上。
这一动手,一下子乱了起来。好几个村里的年轻小伙一下子涌了上去,对着那大汉拳打脚踢。大汉带来的两人估计吓的有点蒙,呆呆的站在旁边看着。
魏新民一看这么打下去要出人命,忙上去一个一个的拉开:一边叫:“别打了,别打了,打死人就出大事呢!”
应该是平时的威信还在,年轻人一个一个都松开手。
安继明估计看着魏新民拉人不爽,冷笑道:“是你这个汉奸带他们过来的吧!”魏新民看见他儿子大奋绳子已被解开,正站在继明身旁,已知是大奋告诉了继明。
魏新民忍着一肚子怒火:“你嘴巴干净一点,你是个球本事都没的人,没教育好你这个长子,天蒙蒙亮就去工地偷人钢管,被人抓住差点要送官,我为了你和村民的面子,才带过来私了,你特么不感谢我,还反咬一嘴。”
继明只是嘿嘿冷笑:“你能有这份好心?你是记着昨天的仇,故意带来扫我安家面子的吧!古代有二鬼子引皇军进村,今天有你这样的贪官,带着外乡不认识的人来砸我家的门,这不是二鬼子汉奸干的事?更何况,你就有球本事呢?你教育的儿子不偷人?”
魏新民只气的发抖,“你……你……我贪你什么呢……你……你说出来!”
安继明依然冷笑:“上前年村里给人卖地,卖地的钱呢?不都进了你们当官的兜呢?我们见过钱的一根毛?”
魏新民全身气的颤抖:“钱不是都发给你们呢么?你还想要多少?”
安继明冷笑:“一亩地你们收村民的是四百块,卖给开发商多少,怕是翻了一百倍吧!四百块你糊弄鬼呢!都是成年人,装个毛线!”
魏新民努力缓了缓气:“那钱都是国家的,早进了国库呢。村上没留下一毛钱,账本还在村委哩,你为什么不去看看?”
这时王主任从人群中走出来,说:“算了算了,新民,别和他一般见识,他一个种地的,又懂的什么!”
继明还想反嘴,见是村里的王先觉主任都来呢,便住了口。
那大汉还坐在地上,嘴角在流血。
王先觉过去扶起了他,说:“你是哪个村的,为什么来南关内闹事?”
大汉瞥了周围一眼人群,知道身处异乡,这里人又众多,今日必定讨不了好去,见王先觉是个当官的,估计会讲理,便说:“这家的儿子偷我工地的钢管和扣件去卖钱,今早上被我抓到呢,来他们家理论,结果就被你们村的人打了一顿。”
继明忙道:“主任,你可别听他乱说,他先把我们家门拆了,你看,那里还有个脚踹的大洞,还欺负我婆娘,衣服都给撕破了,要不是邻居们听见哭声赶过来,估计要出大事,我一个人身单力薄,他们三个人我咋可能打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