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了校门口,大奋就扯下了纸巾,说了句:“么事,一点小伤,你回去上课吧,别让老师骂你,你是好学生,跟我们不一样。”
“你都这样呢,还小伤,犟什么牛呢,赶紧走!”大奋拗不过他,只能挨着进了药铺。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立刻迎了上来,拨开他的头问:“是砖头刚打的?咋打这么重?年轻人下手也不知道个轻重!”
志武一听就有点慌神,忙问:“是不是要缝针?”
“那倒不用!”转过身就去拿酒精药棉,安大奋悄悄拉着志武的手问:“你带钱了没?”他的眼神里有点慌乱,还带着点尴尬。
“没有!你带了没?”志武也没钱,只能反问一句。
“我们还是先走吧,等拿了钱再过来!”安大奋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低声说完就要走。
志武忙按着他,“你在这里好好配合医生,钱的事我去给你想办法。”
安大奋看了一眼远远站在马路对面的王秋伟,说了句:“你别找他,你要借他的钱我打死也不看。”
志武轻轻叹息了一声,他知道大奋这孩子一向比较倔,爱钻牛角尖。本来他想回去家里拿钱,又怕父亲不在家,听着上课的铃声还没响,便疯了一般又冲进了校园。
刚跑到教室门口,上课铃声叮的一声刺耳的响了起来。
志武在跑进教室的同学中搜寻李慧的身影,一眼便看见李慧正看着他。志武挤了过去,使劲压着气喘吁吁悄悄问她:“你带钱了没?”
“怎么呢?”李慧还有个懵,不明白这时候问她钱是什么意思。
“带了就先借我,我急用,改天再还你!”
李慧没有反问,只是低头默默从书包里摸出两张五块,问他:“够么?”
“够了!”志武一把抢过揣在兜里,那迅速的动作差一点划伤她漂亮的手,李慧的脸一红,青春少女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让她心头一阵慌乱,又有点害羞的欣喜,再抬头时志武已经飞一般的从教室跑了出去,好像生怕遇见班主任。
回到药铺的时候,医生已经将大奋伤口那一撮头发剪了下来,正用酒精在擦伤口。大奋疼的龇牙咧嘴,王秋伟站在门口看着,似乎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他忍着不笑的样子太滑稽。
志武顺手将他拉了进来。他可不愿他们之间纯洁的友谊因为这么点小事生了嫌隙。
医生擦完后贴了块创可贴,还要用纱布包起来,大奋忙制止了他,说了句:“不用,包起来的话我家门都不敢进,我爸不得打死我!”
医生笑了笑,也就没坚持。
医药费是五块八,志武付过了钱,三人走了出来。大奋先对志武说:“你回去上课吧,老师不见人说不定要骂你。我到处转一转,到饭点了就回去。”
“走吧,还回家吃什么饭,我请你们两吃个牛肉面,到底是为了啥事,好好的兄弟突然就翻脸呢!”志武将两人肩膀揽在一起。
大奋哼了一声,瞪了一眼王秋伟,“你问他。”
王秋伟先是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扣件的事,我不过多问了一句,你就直接翻脸骂我!就算我打人不对,也是你爸不对在先,那东西是我们两个拿出来的,不过在你家借宿一下,就被你爸没收卖钱呢!我出了那么大力,钱我也得分一份吧!”
大奋又蹬了他一眼,“我又没说不给你,我爸还没给我,我怎么给你!”
王秋伟又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那脾气,进了他的兜还能再掏出一分钱么?”
“那我能咋地,好歹我也是他养大的,你这么能,为什么你不去找他直接要?”大奋的话声显得很大。周围路人都已经有人开始往这边瞟,志武忙示意悄声,将两人拉在一个小巷子里。
这是王秋伟才说:“我一个小孩子,找一个大人要这种钱?你爸不骂我算轻了,说不定还会去我爹那里告一状,说我年纪小小不学好,学人家偷东西,给我编排一套罪名,那我可吃不消。”
魏志武听了半天,才明白是为了前几天工地偷扣件分赃的事情。这事从一开头他就知道,但从来没有参与进去,他们两也知道他是好学生,好娃娃,干这种事从来不叫他。
“那你到底要咋样么?”安大奋有点火大,本来头上平白无故挨了一砖头心里就不爽,此时王秋伟还哔哔叨叨个没完。
没想到王秋伟比他想的要周到很多,“你头上包扎的钱我帮你掏,不用人家志武垫付,但你先得把我那一份钱拿回来,毕竟是你当初建议放你们家的,这样吧,你中午回家吃饭,跟你爹说一声,我也不要很多,给三分之一就行呢。”
安大奋诧异的看了看王秋伟,看了又看,他终于明白这个儿时自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有小心思呢,他已经长大了,会算计人呢,不再是小时候咋咋呼呼跟着自己的跟屁虫。
安大奋比王秋伟要大两岁,他已经十六岁,因为留过两年级,还在念初二。志武比他小一岁,王秋伟则刚满十四,却已经学会咄咄逼人的质问人呢。
安大奋心里不禁有点伤感,伤感的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好像一去不复返呢。那个以前经常和他同一战线的小孩似乎不见了,代之以一个已经学会市侩,算计的大人的灵魂套在这小人额躯壳里。
他轻轻叹了口气:“钱我会给你的,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安大奋带着少年特有的负气,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气哼哼的走了。
王秋伟也一言不发,转身从另外一条道走了。
志武看着大奋的背影,又看看王秋伟的背影,心里由不得有一阵难过,因为他很清楚,他们三人似乎一夜间都长大了,他们三少年的身上,或多或少有已经有了大人之间为人处世的影子,究竟是什么东西,他自己也说不清,但他很清楚:
他们之间以前牢不可破的友谊似乎出了一点点裂痕,这一点裂痕在不断的延伸扩大,自己却好像没一丝的办法去挽救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