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可以归结于某种神奇的心有灵犀或者默契。
电话响起的时候,他就隐约心中有些异样,发现对面才不过听到他说了两个字就匆匆扣掉了电话的反应时,才彻底肯定了心里的猜想。
是她,那个一直牵动自己心绪的女人。
钟衍霆拿着听筒,听着对面“嘟嘟嘟”的忙音,迟迟没有挂掉电话,总觉得似乎这样隔着一根电话线,就好像能够感受到不知在天涯何处的她现在的心情。
钟衍霆这个从不信神佛的人,在顾明朝失踪之后,也开始渐渐对于神佛之事保有敬畏之心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要能把她找回来,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但这并不代表钟衍霆对于顾明朝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的触动,他不是不气愤,甚至痛恨她的无情,但是他依旧想要她回来,回来做他的妻子和靖瑄的妈妈。
而她不辞而别,扔下他和儿子的账,他们还有余生几十年,可以慢慢再算。
直到电话的忙音已经无限循环到钟衍霆自己都已经听到没有感觉之后,他才扣下听筒,世界彻底清净。
而后,他又立刻拨通了自己办公室的电话:“你现在去自动电话管理所查一个刚才打到我家里来的号码,查清楚地址,要最详细的。”
张程做了钟衍霆多年的副官,听他的语气就已经知道这是件顶顶重要的事情,立刻答道:“是!”
“军长,还有一件事情要汇报。”
钟衍霆沉下心:“你说。”
“刚才得到了周主任从京城发回来的电报,他们和京城以及直隶地区的谈判进展遇到阻力,佟启华现在不松口,也不表态明确要建立联合战线,周主任的意思是,对方目的在于联合战线的最高指挥权。”
钟衍霆冷笑一声,就这一群对于结成联合战线没有出半点力,从头到尾都是等着别人动手的旧军阀们也妄想把手伸进联合抗战的指挥权上,也不想想到时候集体进行新式军备改造的时候,他们究竟指不指挥的来?
“知道了,这件事我自己跟她说。”
钟衍霆最后道,他想了想,又复说道:“算了,你跑一趟军部去跟老头子们传达这件事,刚才跟你说的事情不用你做了,我自己去。”
“是!”
到底是心急如焚,钟衍霆心里的冲动就快要压过了理智,他根本等不及张程忙完了军务之后再去查顾明朝的下落,说不定等他查到的时候顾明朝人都已经不知道跑了多远了。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像一只牙尖嘴利的小猫儿一样,猫又是最会隐蔽的动物,只要她真心的想要藏起来,他纵使自诩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也不敢说自己知道她躲在哪里。
所以现在时间对他来说真的太宝贵了。
钟衍霆整了整军帽,来到自动电话管理所的时候,管理所寥寥无几的几个工作人员正瘫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今天报社刚出的报纸,内容停留在娱乐版面,正看着一个乡野轶事看的呵呵直笑,看尽钟衍霆进来之后,也丝毫没有招呼的意思。
钟衍霆掏出军官证:“紧急军务需要你们配合,给我查一个刚才打进明华街17号别墅的电话的地址,要最详细的。”
本以为自己声称是军务之后,对方会立刻办事,没想到这个工作人员只是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钟衍霆,懒洋洋的回答:“查不了,设备出问题了,正在修呢。”
他说着还努努嘴,示意让钟衍霆看了看正在热火朝天的检修机器的后院:“没办法,急不了。”
钟衍霆简直想骂人,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偏生这人还这么个态度,钟衍霆深吸了几口气,胸口的盛怒都没有压下,一脚狠狠的踹在了桌子上。
管理所的办公桌连带着坐在后面的工作人员一起被他踹了个人仰马翻,桌上的文件和各种各样的小道报纸散落一地,留下这个工作人云被压在桌子地向哭爹喊娘的骂人:“你他妈的谁啊,老子弄死你!”
钟衍霆充耳不闻,想起那个一言不发就被挂掉了的电话,心情更加烦躁。
但是,就算是查到了电话来源地,也只能知道顾明朝曾经待过那里,毕竟她在打完电话之后立刻跟随大军转移到了淮省西南部,一个叫满姜的中型城镇。
满姜位于淮省最西南的边陲地区,其西北部和华国的邻国显晁国接壤,而其西南部又是华国最东部的海岸线。
这道海岸线蜿蜒数十里,对接雄关出海口,出海后是华国的内海白海,从白海东部的海峡再往西,就是占了整个东半球近一半面积的大洋。
可以说,在没有发生战乱之前,满姜这个地方作为出海口,经济、农业和工业齐头并进非常发达,是华国东北部城市中极具代表性的一个比较发达的城市。
但是战争打响之后,一切都变了。
自卫军在淮省被围追堵截,自然是不敢光明正大的齐齐涌进满姜的,他们把人员分散,化妆成从北边逃难来的灾民,和灾民一起涌入了满姜。
在顾明朝跟随大军伪装成灾民的第三天,满姜的内乱开始了。
而这个城市的内乱并不是由自卫军带来的,而是原本盘踞在这里的波提族跟民众自发组成的自卫队起了冲突,抵抗西夷人的目的还没达到,自己倒先打了起来。
因着顾明朝的工作性质,她每天必须要将战场或者是所在地域的情况传达出去,但是便携的电报机在混进城的过程中肯定是不方便携带的,她便将其放在了城外一个隐秘的地方,准备在城内找机会通过电话将消息传递出去。
没想到电话亭还没找到,街上就已经开始一片混乱了。
系着蓝色肩章的自卫队和穿着波提族传统服饰的人们在街上混战,打得不可开交,有些混混趁机在空空如也的商场里浑水摸鱼,商家也没有精力管这个了,他们都忙着逃命。
顾明朝在一片混乱中躲过了迎面飞来的一个巨大的木棍,慌乱的躲进了最近的一个戏园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