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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高三难得的一个周末,阳光很好。
之前和一个游戏网友约定好一起打游戏,我便掏出了手机玩了几局,但对面明明在线,却好像卡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对面突然说要请我喝奶茶,我拒绝了,可她非常固执,非要请。
我一心软,给了自己的卡号。
她说她忙,让我自己点。
可她居然匿名给我转了六位数,还备注了自愿赠与。
当我想再联系人时,对面头像已经变灰了。
我出了校门,原本是想买奶茶,路过那家熟悉助听器专卖店时,我却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内心在不断动摇着。
「同学,看了那么多次,还没想好选哪一款吗?最近我们家进了新款,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进来看看,不买也没事的。」
店员举着一张纸抵在了我的面前。
看清上面的内容,我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在本子上写下几个大字:「我要买!」
可我没想到,这竟是姐姐的卖命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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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那水流出来的时候粉红粉红的,我就觉得老不对劲了!」
「那孩子挺好一姑娘,怎么会想不开自杀呢?」
「听说,她在那种地方上班,肯定是被人欺负了呗。」
我耳朵聋了,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他们的唇部不停地蠕动着。
手里捧着助听器,我看着不远处被警戒线围住的居民楼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又有老人去世了?
可是怎么会有警戒线呢?
突然手机传来了震动,我低头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刚好想试试新买的助听器,我喜滋滋的戴上。
下一秒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时,我的脸瞬间惨白,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
「你好,是苏萍的妹妹苏沫吗,你姐姐,自杀了。」
不,不可能!
我看都没看一眼号码,立马将它拉黑了。
一股莫名的慌乱却让我如坠冰窟。
我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使劲捶了捶胸口后便跑上前一把拉开了警戒线。
正欲往家跑去,手臂却被一个大婶拉住了。
她焦急的朝我大喊着:「沫沫,你姐姐,她——」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滚开!」
我奋力将身上拉扯我的那股力量甩开,快速地往楼上跑去,奔跑的途中差点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我紧紧护住了手中的助听器,抹了一把泪水后站起身继续往上跑。
门口敞开着,家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湿哒哒的。
站在我家门口握着手机的警察看了我一眼,不确定道:
「你是,死者的妹妹?」
死者……
我没理他,像个傀儡般顺着血色浓郁的水痕走去,然后,停在了卫生间门口。
姐姐安详得好像躺在浴缸里睡着了。
我站在门口哽咽地喊了她一声:「姐…我回来了……」
可这次,她再也不会回应我了。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失声痛哭。
法医检查完来到我身侧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我的内心却无比的愤怒,我恨恨地瞪着她:
「谁,是谁杀了我姐姐!」
法医的手一顿,叹了口气:
「你姐姐,是自杀的。」
听到这话,我猛地站起身来,她的手落了个空:
「不可能!我姐姐不可能自杀!」
「如果你们不告诉我,我就算是死也会把这个人找到,然后把他杀了!」
「你冷静点——」
「冷静?你告诉我该怎么冷静!我姐姐死了!她死了……」
喉咙像被胶水层层堵住。
堵住的,不止声音,还有我的悲怒、不甘、无助……
我垂下眸怔怔地看着怀里的助听器,泪水渐渐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的内心仿佛正下着一场暴雨,疼痛的雨幕将我和姐姐分隔开了。
当我试图跨过雨幕,却被腐蚀得遍体鳞伤,终于跨过去时,才发觉,那只是一个幻影,期待彻底落空。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买上了助听器,可听到的第一句话,却是姐姐的死讯。
我不想要助听器了,我也不想听得见了,哪怕代价是做一辈子的聋子,我只要我的姐姐,也只要她……
6
等我冷静下来后,刘警官再次开始了审问。
「虽然当年是认定为自杀,但她身上的那些痕迹却很可疑,我们也从没有放弃过搜查,但,毫无结果,就好像,是有人刻意抹掉了一切痕迹。」
「你妈妈怀疑,你继父,你爸,你朋友的死与失踪,都与你有关。」
「因为侵犯你姐姐,正是你的继父。」
「在你姐姐离去后的这四年里,你却和你的继父走得非常近,甚至还有人看到,他亲了你。然而就在前不久,他突然从山顶坠了下来,当场死亡,而你是目击证人。」
「这一切,真的有这么巧合吗?」
听到这些话,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在我心中紧紧缠绕着,仿佛勒住了我的脖子般,让我连呼吸都困难。
警官对我连连紧逼,似要击破我心里所有防线让我认罪:
「至于你爸,你家周围的邻居都可以作证,他对你和你姐从小家暴到大,你的耳朵更是被你爸给打聋的,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吧。」
「而你最好的朋友,她是你继父的女儿,你却对她故意隐瞒了你是你妈妈女儿的身份,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嫉妒她。」
绞了狡手指,我轻描淡写的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道:
「我并不是故意隐瞒,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继父的女儿,后来,是妈妈警告我,不许让李心蓉知道我就是她女儿。」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应该去问我妈妈。」
警官将一沓照片扔到我桌前,身子往后仰了仰:
「这些,都是你妈妈亲手拍下来你与你继父亲密的照片,不仅如此,你还亲手发给了李心蓉刺激她。」
「这下,可以说真话了吗?」
那些照片,我只看了一眼,便平静道:
「这并不犯法吧。」
警官一噎:
「你不觉得不道德,对不起你妈,还有李心蓉吗?」
我恍惚了一瞬:
「道德…我不知道什么叫道德。」
「我妈在知道我继父侵犯我姐的时候,她也不没阻止吗。」
「我继父女儿和我姐相差没几岁,我姐还是他老婆的女儿,不也对她下了手,你问问他觉得道不道德。」
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们又不得不再一次放我离开。
就在我的经纪人带着律师来保释我的那一天,我又被拦下了。
刘队过来严肃地对我说,网上有一个刚开的账号竟开了一场名为惩戒的直播。
主角正是,失踪的李心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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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直播中,她惊恐地大喊着:
「苏沫,不要,不要杀我!我错了,我不该杀了你姐!求求你饶了我!」
可我现在就在警察局,那李心蓉口中的苏沫,是谁。
「苏沫,李心蓉说她杀了你姐姐,这事,你知道吗?」
我眉头紧蹙:
「怎么可能,我姐姐与她无冤无仇,我就带她来我家吃过几次饭,除此之外,她与我姐姐,没有任何交集。」
直播中,地上满是血迹,李心蓉的腿像被人砸断了,软软的耷拉着。
她想向坐在椅子上只留下一个黑色雨衣背影的人求饶,双手却被绑住了,只能在原地痛苦的哀嚎着。
网友们都直呼残忍可怕。
可四周阴暗极了,只有李心蓉身处的中间透着微微的亮光,完全看不出那是哪。
而警方查找具体定位还需要一定时间,谁也不知道,直播中的那个黑衣人是否会留李心蓉一条命,她又是否能撑到警方的到来。
而就在所有人都焦急的时刻,我许久未见到的妈妈来到了警局。
见到我,她直接上来就甩我一巴掌,并颤抖地怒吼着:
「你这个疯子!你快把蓉蓉给放了!你已经害了她爸,你还想怎么样!你非要所有人都给你姐姐陪葬是不是!」
脸颊疼得火辣,我试图反驳:「我没有。」
她却有所准备,掀开黑布露出了一个骨灰盒。
我的瞳孔一缩,这个骨灰盒陪伴了我无数个孤身一人的日夜,我怎么都不会认错了!
我想夺回来,她却将骨灰盒高举头顶。
「你快说蓉蓉到底在哪?!你若不说,我就将这个死物给砸了!将骨灰冲进下水道!」
「你!……」
我的哮喘差点又发作了,我立马哆嗦着拿出喷雾往嘴里喷了好多下才稍稍安缓下来。
周围所有的警察都在等我的回答。
可我一旦说了,这些案件,便与我再也脱不了干系。
我望着我妈头顶颤颤巍巍顶着的骨灰盒,心一酸,我终究还是妥协了:
「她…很有可能在我家附近的那座废弃工厂里,进去第一栋负一层。」
我说完之后我妈还是不肯将骨灰盒还给我: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们的?」
「必须要找到蓉蓉之后我才能将它还给你。」
我快要被气笑了:「我不会拿我姐的骨灰开玩笑!」
「谁知道你,在你做出那些丧心病狂的事的时候,你在我这里,便没有信任可言!」
我是个极度没有耐心的人:
「你不给我。好啊,那接下来发生什么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瞧见我眼里的狠厉与孤注一掷,她慌了,连忙把骨灰拿了下来。
中途因为紧张骨灰盒脱离了她的手,我立马扑过去将其紧紧抱住了怀里。
哪怕我因为惯性狠狠砸向了地面也没关系,疼也关系,只要姐姐没事就好……
8
我姐姐去世的那一年,我几乎是浑浑噩噩的在过日子,高考只考了两百多分。
隔壁邻居家金榜题名传来的欢笑声吵得我心烦,我想去冰箱里拿瓶酒暂时麻痹自己的神经。
看到姐姐曾经留下的便利贴时,一时怔了神。
整个冰箱门,被贴得满满当当。
我喜欢黑色,姐姐喜欢蓝色,所以贴上的便利贴也只有这两种颜色。
我撕下最中间的那张便利贴,上面写着:「沫沫,姐姐祝你金榜题名!等你高考完姐姐带你去旅游~」
眼眶一热,我重新粘了上去,开始了我一年的复读生涯。
我休了学,在家自学。
在家里,我很少开灯,只拿着一束光游走于这四四方方寂静的黑暗中。
每当我稍有松懈,一抬眼看到姐姐的骨灰盒时,我突然又不累了,低下头去继续奋笔疾书。
最终,以一个极其耀眼的成绩考上了一个好大学。
姐姐死得太过惨烈,无论我如何去忘却都忘不掉,反而成为了我心中唯一的执念。
9
李心蓉被警方成功救了回来,但她的腿却好不了了,终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她芭蕾跳得极好,网友还给她起了一个称号「优雅仙女」。
可如今她再也无法踮起脚尖跳舞了,她难以接受,听说还闹了好几次自杀,但还好都被人发现救了下来。
谁都没想到,绑架李心蓉并直播的人,居然是失踪的宋京疏做的。
但警方去的时候发现他气息微弱,肤色苍白,还发着高烧,鼻子、皮肤出血。
他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目前已送去医院输血治疗。
所以刘队只能审问我。
「宋京疏喜欢你,所以苏沫,是不是你指使他这么做的,不然你怎么解释你会知道他们的位置。」
「只是偶然撞见了。」
「偶然?」
我肯定地说道:「对。」
「那座废弃工厂前面是孤儿院,我经常去那里看孩子们,有一次他们跟我说附近有很多流浪猫不是饿死就是被人虐待而死,恳求我能不能帮帮他们。」
「我不忍拒绝,便在那座废弃工厂弄了一个猫窝,将流浪猫都集中到了那里,每日我都会去一趟给它们送食物,查看它们的情况,就算临时有事也会拜托孤儿院的阿姨给我送去,日子久了,这也便成了习惯。」
「那晚直播结束,突然下去了大雨,怕那些猫崽子又调皮跑了出去淋伤了身子,所以即便很晚了我还是决定开车去看一眼。」
「然后却看见了李心蓉在对宋京疏大声表白,我躲到了一旁没有仔细听他们之间具体说了什么,再抬头看去时,只看到他们往负一层走去的背影。」
「看到小猫们都在乖乖睡觉时,我就离开了。」
刘队的眼神犀利如鹰,冷静而敏锐:
「李心蓉和宋京疏失踪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提起这件事。」
我叹了一口气:「我忘了。」
刘队简直被我生生气笑了:「苏沫,你的借口是否过于拙劣,你又不是失忆了,怎么可能会忘。」
「那晚,我喝酒了,从废弃工厂回来的时候还被交警查到了,不仅被罚了款,驾驶证也被暂扣了。」
「我姐去世后,我需依赖安眠药才能入睡,所以回来之后我也没管我喝了酒,依旧服用了安眠药,所以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对于那晚的事,也有些模糊了。」
看到刘队依然怀疑的眼神,我又加了一句:
「我有没有说谎,监控一查便知。」
沉思一会,刘队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查。」
我有些不解:
「警官,李心蓉是最直接的受害人,你问她,不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了。」
刘队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她的情绪还没有平复,她不愿说。」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刘队却突然看起了我拍的高考数学题讲解视频,且看得津津有味。
这让我一时摸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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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你为什么喜欢数学?」
对于这个问题,我还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因为…在数学的世界里,很多时候我都能找到答案。」
「还有呢?」
「还有,自然是因为我所有科目里,数学最好。」
语文最差。
自我有记忆起,脑海中充斥的不是爸爸的怒骂声,就是他的拳脚,以及满屋破碎的酒瓶。
他最痛快的时刻,是将喝空的酒瓶狠狠砸在我们的头颅上,他甚至会开心得大笑起来。
笑声掩盖了我们的抽泣声,不知情的外人还以为我们家每天都在开party呢。
那个时候,我的数学就很好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今天爸爸又喝了多少瓶酒,砸了多少酒瓶,骂了我妈多少句,踹了我姐多少次,但我从不记自己的。
我爸很少用手打人,因为他的手是要用来拿他心爱的酒的,用脚踹已是对我们莫大的恩赐。
与数学恰恰相反,我的语文很差,因为作文题往往与亲情挂钩。
最高分歌颂家庭的温馨美好,爸爸的伟岸,母亲的伟大。
最低分,是我写的。
我如实述写我的家庭,得到的评语确是,内容不积极,过于夸大与虚构。
可这就是我的日常。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世界,是一定得需要些许美好的谎言来维持平衡的。
既定已成的世俗条规,如果你不迎合,那么被抛弃的,一定会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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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数学符号中,你最喜欢哪个?」
「π,我喜欢未知的事物。」
「x也是不是吗?」
我笑了笑,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一样,X可以解出来,但π,一层一层下去,每一层都是未知的。」
「你就这么确信自己不会就此止步于某一层?」
「我没那本事,我可无法预测未知的事物。」
刘队抿了抿唇:
「你爸那样对你们,你是不是恨不得杀了他?」
「我——」
「刘队!我们在苏沫的车内检测到了李心蓉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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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我的脸上有些许的慌乱。
「苏沫,你怎么说?」
「喔,这个啊,之前李心蓉坐我的车,上火流鼻血了,可能…就是那时沾上的吧。」
「若是你们不信,可以问她。」我的脸上满是笃定。
「苏沫,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说谎——」
「刘队,南京疏认罪了,他说是他绑架了李心蓉,想弄断她的手脚之后,再把她杀了,只不过我们来得及时他才没有得逞。」
刘队气得大手一拍,凑到我面前狠厉地盯着我:
「苏沫,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我一定会找到证据,将你伏法。」
我皱起眉:「刘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南市接连下了好几天的暴雨,正是蟑螂出没的好天气。
就连警局门口,也有几只。
他们妄想爬到我的身上,却被我用脚狠狠碾死。
我用水坑里的水简略的摩擦了一下鞋底,便上了车。
经纪人问我去哪。
我随意地拍了拍姐姐的骨灰盒:「墓园。」
今天,是姐姐的忌日。
我将花和骨灰盒放在她的墓碑前,怀念的轻抚她的相片。
记忆中的姐姐,温柔,坚强,乐观开朗,和我这个天生悲观的妹妹一点都不一样。
从家里发现她藏起来的抑郁症诊断书时,我未曾想,她才是压抑最深的那一个。
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走进过姐姐的内心,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好好地聊过天了,如果那天……
我的姐姐不会自杀,是那些人,一起杀了她。
即便患有重度抑郁症,她依然那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我们想有一个独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我们的家,可连这点希冀都要生生毁掉。
我抱起骨灰盒郑重地起身,深深看了一眼姐姐的墓碑便向外走去。
我该接受,我最后的审判了。
果然,刘队就在墓园门口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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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示逮捕证,说:
「苏沫,我们在你的车上发现了你爸苏伟光的指骨,你涉嫌杀害苏伟光,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不愧是刘队,这么快就发现了。
我车上的π标志,正是用我爸的指骨做成的。
到警局时,刚好撞见宋京疏从警察上下来。
他脸色苍白,瘦得几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他妈妈在他身后崩溃大哭,然而一见到我,她立马跑了过来跪在了我面前。
「苏沫,你放过我儿子行不行,他那么喜欢你!他是无辜的!」
「你不就是想让我认罪吗?我认!我承认,我和你爸爸威逼利诱你姐姐为我儿子献血,并在她死后抽干了她全身的血液,我什么都认,你放过我儿子吧,我求你了!」
宋京疏是Rh阴性血型,我姐姐也是。
我爸就将我姐卖给了宋家,给宋京疏当移动血包,就连死,都不放过一滴一毫。
宋京疏怔怔地看着他的妈妈。
我有时挺羡慕他的,他爱他的妈妈,他的妈妈,也非常地爱他。
为了不让自己的妈妈的坐牢,他甘愿做任何事,哪怕,坐牢。
而他妈为了他,宁愿违法为他采集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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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看向刘队:
「警官,李心蓉是我绑的,她的腿也是我弄断的,至于宋京疏,是我威胁的他。」
听到这话,宋京疏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我,嗓音沙哑,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不…不是的,都是我做的,不关苏沫的事!」
刘队在我与宋京疏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
宋京疏是高我一届的学长,我和他高中时期同处一所学校。
他身体不好,很少出现在学校,但没人会忘记他,因为每次考试,第一名的位置永远是他。
在我打工的咖啡店,我总能看到他的身影。
他喝咖啡喜欢加牛奶加糖,有次我实在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去喝奶茶,这样就不用麻烦了。
他却认真地看着我说,他喜欢麻烦。
我崇拜他,敬仰他。
我成功进入了他所在的大学,知道他是数学社的社长,我就进了数学社,有事没事总找他问问题。
他外表看似高冷,但却是一个内心很温柔的人,总会细致的为我解答。
所以当知道是他妈和我爸为了他抽干了我姐的血时,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他那晚打电话给我讲解那道题,就是在告诉我,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只求我放过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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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沫,对不起……」
身后有一个声音传来,我转头望去,是我妈。
我等着她再说些什么。
可她欲言又止,我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本不该对她抱有希望的。
我将姐姐受害的监控视频发给了她,那个视频清清楚楚的记录了李心蓉杀害我姐的过程。
可她选择了沉默。
我苦笑一声,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我想起了她还没和我爸离婚的时候。
我爸喜欢喝酒,喝醉了就把我们往死里打。
刚开始我妈还会护着我和我姐,但大概时间一长,她也怕疼了,便捂着唇不忍地背过身去默默流泪。
日子就这样麻木的过去,直到邻居撞见我妈和一个高大男人并肩走在一块,就开始传她出轨。
我爸听到后觉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于是狠狠抽打我妈,皮带都断了好几根。
我的耳膜,便是在那时为了保护我妈而破裂的。
知道再也听不见之后,我虽难过,但更多的是庆幸。
因为我妈终于肯下定决心和我爸离婚了。
将伤情鉴定的证据呈上去之后,他们成功离婚,法院将我和我姐判给了我妈。
刚从法院走出来,爸爸又想打我妈,但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拦住了。
打又打不过,我爸只能暂时咽下了这口气,想着后面再找我妈的麻烦,但谁知那个男人日日蹲守在我们的出租屋前,甚至还将对面的房间也租了下来,这下我爸更是没什么法子了,只能灰溜溜离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男人原来是妈妈的初恋,专程过来想看我妈过得是否安好。
我早就有预感,妈妈会跟这个男人走。
果然没过几天,她半蹲下身将我和姐姐抱在怀里哽咽地说她要离开我们一段时间,努力给我们更好的生活。
但一个月后我们打电话给她时,她为难地说让我们以后不要再去找她,有什么事找我爸。
姐姐说爸爸因为醉酒伤人坐牢了,房东又催交房租,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对面迟迟没有回应,低头一看,电话早已被挂断。
是她让我们不要打扰她,她却将我姐,推入了深渊,而她自己,站在高台上淡然漠视。
她既然那么喜欢照顾李心蓉,那我便让她,照顾一辈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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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你爸苏伟光的尸体你藏在哪里了?」
「他——」
「你这个害人精,都是你害了我姐姐,我要杀了你!」我刚开口便被李心蓉的弟弟推倒在地。
手上原本拿着的骨灰盒应声倒地。
「砰」的一声,血混着骨头符纸流了满地,看起来触目惊心。
浓厚的血腥味钻进鼻子里,有些人忍不住直接干呕了起来,而李心蓉的弟弟,更是被吓晕了过去。
我姐的骨灰盒,在我将继父和我爸处理之后,我就将其下葬了。
我妈从我房子里拿的那个骨灰盒,装的是我爸的,血液,以及骨头。
见到这一幕,我妈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仿佛我是什么恐怖的怪物。
我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妈,你怕什么,你不是恨我爸吗,你应该感到开心痛快才对!」
「可你也不能!不能……」
她也被吓得瘫跪在地,如鲠在喉,说不下去了。
刘队问:「那你爸的尸体呢?」
「尸体…我给那座废弃工厂后山里的一条蛇吃了。」
「至于他的头骨,我扔进了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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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继父侵犯我姐的事以及他的声誉发匿名邮件威胁他,让他勾引宋京疏的妈妈,使得她对我爸厌恶。
继父保养得好又富有学识,比我爸可强多了,我爸很快被抛弃。
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赌博喝酒,只不过,这次没人为他善后了。
因为欠赌场的钱不还,他再一次被扔了出来。
我暗中观察了他好几日,发现他去的那个赌场正在那个工厂附近,隐秘又偏僻。
他喝多了酒,骂骂咧咧地朝着后山走去想撒尿。
我悄悄地跟着他,就在他撒尿的时候故意发出了声响,他吓得差点阳痿。
忙将裤子提上惊恐地望向四周,大喊着是谁。
看见是我,他疑惑地问我怎么在这。
「爸,听说你最近缺钱,我不是做了网红嘛,手里还有点小钱,这不特意给你送过来了。」
说着我将左手伸了出来,钱叠了高高一沓。
他面露贪婪,但仍旧有些警惕。
我叹了一口气,略带哭腔对他说:
「爸,妈妈有了新的家庭,姐姐也走了,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这钱出了给你我还能给谁呀,我只是希望以后爸爸你可以多陪陪我,我好久没和你在一起吃饭了……」
他眼中的警惕消失,径直朝我走了过来拿走了我手上的钱,边数边说:「多大点事,你是我女儿,我还能——」
与此同时,我快准狠地拿出右边的砖头狠狠砸向了他的脑袋。
他晕过去后,我立马拿出短刀割破他的脖颈。
确认他死后,我找了一处非常隐蔽的地方隐藏他的尸体。
一切处理好之后,我回到孤儿院将车开走回到了家。
第二天晚上,再以去喂猫的借口将我爸的尸体肢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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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心蓉是我在咖啡店兼职认识的好朋友,我刚开始不懂她为什么会杀了我姐。
后来我绑了她,在我的逼问恐吓下她才说了实话。
她说,她妈妈出轨毁了整个家庭,让她总被小区里的人指指点点。
直到她爸娶了我妈,我妈对她宠得如珠如宝之后,这些议论才渐渐消失。
她偶然撞见了她爸对我姐做那种事,怕我姐出现将事情抖落出来毁了她如今这个完美的家庭,一时冲动之下便对我姐动了手。
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究竟犯下了怎样的错误时,她慌乱之下打给了她爸。
她爸自然不想女儿去坐牢,便将现场伪装成自杀。
见到姐姐的尸体,再看到她手上看似是拿来自杀的簪子时,我便知道,姐姐是她杀,且跟我的好朋友李心蓉有关。
因为那簪子,我买了两条,分别送给了姐姐和李心蓉。
而姐姐的那一条,在坐公交的时候,早就弄丢了。
直到看到了监控,我才敢确认这恐怖的事实。
爸爸坐牢前,欠下了很多赌债,他进去后,经常有一些奇怪的人在门口蹲着催债。
我和姐姐害怕,便买了监控安在门外时时刻刻盯着。
后来还清后,便将监控安在了门上的墙角处。
为了美观还拿装饰物盖住了,从外表上看,根本看不出里面藏有监控。
他们的罪行,清清楚楚被监控所拍下。
我并没有选择将证据交给警察,我要用自己的方式,亲自为姐姐报仇,哪怕会落得个万劫不复的地步。
枪响之后,天空那抹漂浮着的泡沫终于变得四分五裂,融入大地之母的怀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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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京疏番外
「苏沫,你看。」
「你爱你的姐姐,但爱你的人,不止你姐姐一个喔,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那些孤儿院的孩子们,你的粉丝,学生,所有受过你恩惠的人,以及,我。」
「当时我看着你的眼睛说,我喜欢麻烦,但其实是在说,我喜欢你。」
「你很聪明,但那天却笨极了……」
我将她最喜欢的符号π定制成了一个钥匙扣放在了她的墓碑前。
这个符号,干干净净,没有恨,没有痛苦,没有血腥。
突然想起什么,我哑然失笑:
「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其实南大是没有数学社的,我知道你喜欢数学,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考进我所在的学校,但我还是为你亲手创立了数学社,我想为你的喜欢建立一个小世界。」
「而现在,你走了,数学社也解散了。」
「你会不会怪我?我希望你怪我,然后跑进我的梦里大骂我一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论我入睡多少次,你都不会在我的梦里出现。」
我好像困了,明天再来看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