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朱慈烺斩钉截铁的话,卫惜茼的眼睛中竟然氤氲起了一团水雾。
“卫姑娘,令尊卫大人是我大明的英雄,等到本宫回到南京便要建一座英烈祠,到时候本宫将亲自将令尊的牌位请到英烈祠中让让他永受后世的香火供奉!”
“有太子殿下这句话,家父的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我卫家几十口总算是没有白死......”
卫惜茼说着双颊又是噙满了泪水,在发现朱慈烺的太子身份后那些本来她不想去回想的悲伤回忆顿时全都涌进了她的脑海。
眼见卫惜茼的身体在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面上的泪水越来越多,朱慈烺心中微一迟疑还是走上前一步将卫惜茼轻轻的揽到了怀中。
卫惜茼没有料到朱慈烺会有这个举动,登时身子便是微微地一颤下意识的便想要推开朱慈烺。
但随着朱慈烺的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着,卫惜茼的情绪逐渐的稳定了下来,静静地依偎在朱慈烺的怀中不再挣扎。
“放心吧,那些手上沾有我大明忠臣鲜血的人,本宫迟早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扬州是个令人遐想的地方。
扬州因漕运而兴,因盐市而盛,万商落日船交尾、春风十里扬州路,皆道尽扬州的繁荣盛景。此时甲申之变的阴云还没有飘到这里。
这座自隋代起繁华了数百年的城池此时仍是一片太平盛世的情景。
此时扬州知府衙门的后堂,知府吴桂芳正在宴请两位贵客。
一位是从南京赶来就近督查淮扬防线事务的临时内阁阁臣凤阳总督马士英,另一个则是奉马士英之命率兵移防扬州的总兵刘良佐。
刘良佐为山西大同左卫人,最开始为李自成手下的头目,绰号花马刘。后投降大明,后来因围剿流寇有功官至总兵。
刘良佐的人马原本在靠近河南的寿州驻防,后来接到了马士英遣人送来的密信。
本来他就担心李自成的人马从河南打过来,现在收到了马士英邀请他来南京共举大事的密信正合了他的心意。
第二日便留下少量兵马率领主力赶到了扬州,扬州知府吴桂芳听说了京城被流寇攻破的消息本来心里还有些忐忑,刘良佐的数万人马一到瞬间便有了底气。
正好马士英来到扬州,吴桂芳也想着拍拍他的马屁,便将二人都请到了府衙居住,日日摆着上好的宴席与二人推杯换盏。
此时吴知府已是有了八分的醉意,他摇晃一下站起身端着几乎要洒出来的酒杯正欲走到马士英的身边共饮一杯。
一个衙役此时却有些不合时宜的从前堂走了过来。
“府尊,衙门外边来了三个人,点名要求见马制台,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报!”
听到衙役的话吴知府的酒兴顿时便感觉败了一半,当下脸色便沉了下来。
“荒唐,马制台岂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你们也忒的没有眼色,给本府一顿乱棍把那三人轰出去!”
见知府大人发了火衙役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当下便要将外面那三个人轰走。
“慢着!”
却是马士英喊住了这个报信的衙役,精明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几转竟是没有丝毫的醉意。
“那三个人长得什么样子啊,可有说找本督所为何事?”
现在可是非常敏感的时期,对于任何反常的事情马士英都十分的重视。
“回制台大人,这三个人似乎是从北边来的,想必是赶了很远的路,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倒是没说来由只是点名要见制台您!”
一听到北边来的这几个字马士英的心里便不禁为之一动,不由得看向了对面而坐的刘良佐,而刘良佐此时眼中也是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
“去,把那三个人带来这里见我!”
衙役领命而去,很快便带着三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来到了后堂。
在那三个人走进来的时候,刘良佐的眼睛不禁微微的眯了起来,以来行伍多年的经验,这三个人必定是军中的人,而且看其走路的姿态,必定是精兵无疑。
那三人走到马士英几人身边,为首的一个汉子冲着三人抱拳行了个军礼。
“请问几位大人,哪位是马士英马制台?”
“本督便是马士英,你几人是做什么的,找本督作甚?”
眼见面前之人便是马士英,三人赶忙跪了下来。
“制台大人,小人乃虎贲军亲卫营伍长赵勇胜,小的有要事要禀告大人,请大人屏退左右!”
在听到虎贲军亲卫营这几个字的时候,马士英的心中便是微微一跳,随后马士英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
身边的几个侍女和衙役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知府吴桂芳的屁股却依然稳稳的粘在凳子上,似乎也想着听听有什么消息让马士英如此的紧张。
没曾想马士英却是转过头笑呵呵的盯着吴桂芳。
“吴知府,你也回避一下吧!”
“啊,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此刻吴桂芳才好似突然醒悟过来,满脸尴尬的起身离开了这里去了前堂。
“太子殿下可安好?”
屏退左右之后马士英急切的问向赵勇胜。
“太子殿下突围时被流寇的流矢所伤,现在已无大碍,目前正和定王殿下正在靠近大名府的一个名叫玉泉村的山村修养,巩驸马和贺总镇正在那里护驾。”
“几日前太子殿下令我等三人先行赶往南京报信,我等赶到扬州后听说大人在此便前来参见,还请大人尽快将消息送往南京!”
听着赵勇胜说完马士英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和一旁的刘良佐对视一眼后轻轻一笑。
“好,本督知道了,现在本督便去休书一封送去南京,你们几个辛苦了,先在此处休息片刻,这桌上的吃食你们可以吃一些垫垫肚子,一会本督再来见你们!”
说着马士英便对着刘良佐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不动声色的去了后堂。
赵勇胜三人连续几日的奔波此时已是浑身疲乏,眼见四处无人便坐到了几张锦凳上。
同行的亲兵马文和薛亮眼见四下无人,顿时便将手伸向了桌子上的烧鸡,一人拽下一支鸡腿便放在嘴里大吃大嚼起来,这几日的急性实在是把他们累坏了。
“赵头儿,你怎么不吃啊?”
马文往嘴里胡吃海塞着看着赵勇胜却是紧皱着眉头没有丝毫的动作不禁催促道。
此时赵勇胜似乎是觉察到了不对劲,一双剑眉越蹙越紧。
“现在太子殿下失去消息已经是近一个月了,按理说南京众位大人应该是心急如焚才对,现在有了殿下的消息应该是群情鼎沸才是啊,可是你们刚才马制台和刘总兵的神情.....”
赵勇胜到底是跟着周遇吉历练了多年,虽然刚才激动之下将所有情况都和盘托出,可是如今心情平复下来顿时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他这一席话顿时也让马文和薛亮停下了不停往嘴里塞着肉的手。
这二人能在流寇的重重包围杀出一条血路自然也不是傻瓜,回想起刚才马士英和刘良佐的神情确实有些奇怪。
“伍长,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有些奇怪,那咱们该怎么办?”
赵勇胜紧锁着眉头沉思片刻心中便已下了决断。
“咱们现在便走,还是要去南京找刘都督,一会若是有人追咱们,咱们便兵分两路,我去南京设法联系刘都督,你们二人赶回玉泉村向殿下示警!”
说完赵勇胜随手将桌子上的半只烧鸡拿起来狠命的往嘴里塞起来。
他也已经是数日水米未进了,必须要抓紧补充一些体力。
就在此时府衙后院突然响起了一阵甲叶碰撞和纷乱的脚步声。
一队全副武装的的兵丁此时已经是堵住了府衙的出口,刘良佐手中持刀冲在最前面。
“此三人乃是流寇派来假装太子亲兵的细作,给本镇将他们就地格杀!”
冲进来的这一队乃是刘良佐手下的亲兵,足有二三十人,在得到主将的命令后纷纷抽出腰刀扑向了赵勇胜三人。
“翻墙突围!”
眼见对方来势汹汹即使赵勇胜三人身手不错也不敢硬刚其锋芒,眼见退路被封了三人只好设法翻墙逃走。
现在明显的便是朝中发生了重大的变故,他们可万万不能折在这里,一定要将消息给太子殿下带回去。
一个冲在最前面的亲兵挥刀向赵勇胜劈来,赵勇胜侧身躲过顺手将抽出腰间的匕首,猛地一挥便从这个亲兵的脖子上划过。
亲兵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赵勇胜夺过了这个亲兵拿着的腰刀,又是接连砍倒了两个冲上来的兵丁。
有了这一番格挡,马文和薛亮便退入了后宅。
“不要纠缠,快撤!”
赵勇胜一边嘶吼着一边大声的提醒着马薛二人,进入后宅之后便是一座高大的假山,正好靠着府中的院墙。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假山猛地一窜便翻出了院墙。
“一群废物!”
刘良佐追上来一脚踹倒了身边的几个亲兵,这些亲兵刚才都被赵勇胜的威势震慑住了,竟是眼睁睁的看着三人从假山逃走不敢追击。
刘良佐懊恼今日来赴宴没有带太多的亲兵,此时马士英却是从赶了过来。
“本督现在马上就赶回南京找韩公卢公商议,刘总镇你马上派你的兵马前去捉拿这三个逆贼,顺便写信向山东的刘总镇告急,务必将那些冒名顶替天潢贵胄的逆贼清理干净......”
此时马士英的眼中已经是射出了浓浓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