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朱慈烺的问话,范志完瑟缩的抬起头却是目光游离不敢直视朱慈烺的目光。
“本宫问你,玉田到三屯营区区百十里星夜兼程一日即可到达,你为何裹足不前走了足足快四天?”
“这.....下官.....”
范志完冷汗直冒,没想到太子会如此直接的问话,完全不讲究任何官场的套路。
“本宫再问你,从山东到直隶你率十万大军尾随鞑子近千里有没有打过哪怕一次小小的袭扰战?”
范志完仍是一言不发,但是他的身体已经肉眼可见的开始微微颤抖。
“怕死是吧?”
朱慈烺的声音猛然增高,随即飞起一脚踹在范志完的肩膀处,范志完没有料到当朝太子竟会突然给自己一脚。
本身他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毫无防备之下被这一脚踹了个趔趄一下子便趴到了脚下的的污泥当中,身上绯红色的官袍瞬间便被黑臭散发着血腥气的污泥涂了个一身。
然而朱慈烺似乎还不解气,接着一脚一脚的踩在范志完的身上,一边踩一边口中不停地骂着。
“贪生怕死的废物,就因为你一人贪生怕死看看平白多死了多少百姓和官兵!”
朱慈烺飞踹范志完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场众臣都没有料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大明立朝二百余年何曾发生过这等惊世骇俗之事。
臣下即使犯了再大的罪过依法惩治就好了,储君亲自殴打臣子这绝对是国朝的第一次。
短暂的震惊之后,孟兆祥赶紧咋呼周边众将阻止太子,刘肇基刘文炳和巩永固一个搂着腰两个架着胳膊口中劝阻着这才将朱慈烺拉到了一边。
此时范志完已是在污泥里躬成了个大虾米的形状,不知道是朱慈烺那几脚踹的太重还是受的惊吓过度,范志完此时已是处于半个不省人事的状态。
“来人,把这个废物给本宫押下去看好,等回京城后再由父皇圣裁!”
不等朱慈烺招呼,几个虎背熊腰的虎贲军士兵便小跑过来,拖死狗一般的将范志完拖了下去。
他们这些最底层官兵的感情最为朴素,知道这些天打的如此惨烈的罪魁祸首便是眼前的这个官。
这么多袍泽死在鞑子手上就是因为这个文官消极避战,所以当众军看到太子为了此事竟当众殴打这个朝廷众臣时心里都是无比的解气,这也使朱慈烺在虎贲军官兵心中的威信更重了几分。
眼见太子三拳两脚的处理完了范志完,还跪在地上的白广恩等众将的心里也不免忐忑,这位太子殿下的处事风格太过大胆,朝廷二品的大员即使是圣上也不能如此折辱,但这位储君竟是敢直接动手。
严格说起来这个事情自己这些人也是有责任的,如果太子非要治自己等人贻误战机的罪过自己连争辩的理由都没有。
朱慈烺之所以脚踹范志完除了心确实愤慨,另一方面便是想敲打一下这几个军阀。
其实按照朱慈烺所想,现在跪在这里的这三个人每一个都死有余辜,但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自己手里能独当一面总兵一级的将领还太少,只能先将就他们了。
“刘肇基,本宫现将刘泽清白广恩唐通马科四镇交由你统领,汇集虎贲军前往墙子岭,尽全力将这伙鞑子留在关内!”
“臣遵命!”
说完朱慈烺又将目光冷冷的撇向了跪在地上的四镇总兵,四人见太子冰冷的目光朝自己看来,赶忙又将头低了下去。
“这次消极避战的罪过主要在范志完,本宫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之后的战事尔等务必要听从刘都督的调遣,若再有敢临阵怯懦者,本宫必斩!”
“末将遵命!”
墙子岭是墙子路所辖的重要关口,为古代兵家必争之地。关于墙子岭的名字也有来历,相传当年杨家将抗击辽兵时杨六郎只把手使的长枪插在关城上便吓退了辽兵,关口便留下了枪子岭的美名。
王朝更迭,百姓们之后便把“枪”念为“墙”,久而久之,枪子岭就成了“墙子岭”。
此时周遇吉正立身于墙子岭关墙之上,身后站着他的长子周嗣源,周家三父子同样惯用长枪,此时周嗣源也是手持着一杆长枪威风凛凛,便似几百年前的杨六郎一般。
“父亲,阎参将已率部在王小庙顶扎营,陈总兵将神机营的大部分重炮也部署在了那里,只要咱们控制住那里,方圆十几里都在咱们重炮的轰击范围之内。”
周嗣源看着远处的山峦向周遇吉禀报道,语气中不乏对自身力量的自信。
墙子岭的关墙其实就是一座小堡子,关内最多也只能部署几百官军,周遇吉索性将所部一分为二。
自己率周嗣源背关列阵,堵住图尔格大军的北返之路,派阎应元率所部占领墙子岭的最高点王小庙顶,将陈于阶的神机营大部也布置在了那里,力求给鞑子以最大的伤害。
“我军虽已操练许久,但军士们大多初临战阵胆气不足,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周遇吉在自己的两个儿子面前一直扮演的是严父的角色,见自己的儿子似乎是有些飘飘然不禁皱了皱眉头出言提醒。
周嗣源跟随父亲征战多年,虽然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却早已经历了大小数十战,不过面对他老子的苛责他是不敢有稍微的忤逆的。
距离墙子岭堡城二十里的山谷,滚滚的马蹄声传来。正是图尔格的大军,长城各关隘以山地居多,所以鞑子的骑兵在山谷中只能采取两三列并行的形式向着关外疾驰。
“大帅,此处距离墙子岭不足二十里,探马回报有一支人马在墙子岭堡城前列阵,似乎是在堵截我军。”
阿山望着周边高耸的山丘忧心忡忡的对图尔格说道,此次入塞一路南下一路顺利,可就是从三屯营开始好像就开始走背字了。
一座卫城打了整整四天死伤六七千人愣是没打下来,没想到出关之路也似乎是被人提前知道了,现在距离出关咫尺之遥却又被人堵住了出路。
“明狗大概有多少人?”
“此处道路狭窄,不利于大队人马展开,明军在堡城前最多也就摆了七八千人,堡城里的情况就不清楚了。”
听着阿山的禀报图尔格握着缰绳的手再度攥紧了几分,他隐隐的感觉自己好像是掉入了某种圈套,但是此时出关之路近在咫尺,而且明军的十几万大军正在身后迫近,如果真的被堵在这群山之中可就真的不妙了。
可是此时转向距离墙子岭三十里的青山口出关还要再多耗费近两个时辰,极有可能被追上来的明军咬住,而且墙子岭有明军,青山口难道就没有吗?
“命令梅勒章京富义率三千铁骑冲垮正面的明军为大军打开北返的通道,其余大军梯次跟上尽快打破边墙出关!”
图尔格准备赌一次,自己手中尚有六万多大军,凭前面七千明军,能抵挡自己多久?
铁蹄隆隆刀光闪闪,梅勒章京富义已是率军奔向了大军的前方。此处道路狭窄,大军极难展开作战,三千骑兵的冲击已经是极限,虽然这种添油战术极不可取,但是在图尔格看来对付这些失去城池庇护的明军根本不用惧怕。
“父亲,鞑子来了!”
还未看到鞑子骑兵的人影,那如闷雷一般的马蹄声已经传入了守城明军的耳中。
“众军备战!”
周遇吉波澜不惊的下了将令,似乎这群鞑子不是来进攻的而是来送菜的。
二十里路对于骑兵转瞬即至,很快鞑子的骑兵便出现在了明军官兵的视线中,随着距离的逐渐缩短伴随着鞑子骑兵野兽般的嚎叫和他们脸上的狰狞的面容出现在明军官兵的眼中。
“稳住,火炮和火铳没有本将命令不许发射!”
周嗣源此时已经出现了城下的明军军阵中,在虎贲军中参将以下的将官战斗时时一定要冲在第一线的,主要便是鼓舞官兵的士气。
“勇士们,冲啊!用你们的长刀将挡在前面的明狗劈成两半!”
梅勒章京富义也是一员虎将,面对明军严密的战阵毫不畏惧,率着骑兵冲在队伍的第一梯队。
突然一声巨响,富义前方十几米处漫起了冲天的黄图烟尘,一大片土地突然陷了下去露出了一道宽约两米的壕沟,数十个来不及反应的鞑子连人带马的一头栽了下去。
一阵瘆人的惨叫从壕沟中传来,原来壕沟之中还插着削尖的竹竿和木棍,掉入壕沟中的鞑子连人带马全都被穿成了血葫芦。
富义及时的刹住了马,惊骇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从他身后冲过来的骑兵刹不住马势,紧提马缰跳过了这道壕沟。本以为前方便是坦途,没想到跑了没几步又是一道巨壕出现,又有百十个倒霉的鞑子掉了下去。
“注意脚下!”
富义嘶吼着,这些明狗太过奸诈了,好在壕沟只有两道,可是这样就已经大大的减缓了鞑子骑兵的冲势。
“应元贤兄此记妙啊,这两道壕沟至少报销了三百多鞑子,可惜就是时间太紧只来得急布了这两道。”
看着不远处鞑子的惨状周嗣源的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
“冲啊,杀了这些明狗!”富义的眼球此时已经充血,整个人也已经丧失了理智。
“砰砰砰”。就在这时,明军的火铳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