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泰看着图尔格出去的背影陷入沉默，脸色变的更加阴沉。
刚才的密信是他的十四弟睿亲王多尔衮亲手所书，密信中说到近几日皇太极突然莫名头疼，流鼻血的老毛病又犯了，现在已是卧床不起，恐怕已经命不久矣。
虽然多尔衮用词隐晦，但阿巴泰仍然能看出此时盛京局势的微妙，多尔衮在密信中催促他尽快北返也是想得到他手下两蓝旗的支持。
阿巴泰和皇太极素有旧怨，曾多次当众忤逆皇太极的面子，所以皇太极在位的这十八年阿巴泰的爵位一直未能从贝勒升为亲王。
而多尔衮因为生母阿巴亥是被皇太极用弓弦勒死的，所以在心中也一直恨着皇太极只是他们三兄弟势力一直不能与皇太极相抗衡，所以这么多年来只能一直隐忍不发。
而阿巴泰与多尔衮却有着深厚的兄弟情谊，阿巴泰能征善战，比多尔衮大二十三岁，多尔衮初出茅庐时是在他的部队中作战立功的。
多尔衮的提升与着七哥阿巴泰的提携有极大关系。这些年以来，阿巴泰多次与多尔衮并肩作战，他们之间有很深的情谊。
阿巴泰与皇太极有怨，而多尔衮和多铎与皇太极有仇，所以他们是一条战线上的患难兄弟。
这次多尔衮发来密信的意思很明确，他想在不久之后可能到来的皇位继承人的争斗中得到阿巴泰的支持。
皇位继承人中有实力竞争的目前来讲只有多尔衮和皇太极的长子豪格。
现在多尔衮兄弟有两白旗支持，豪格有两黄旗的支持，代善的两红旗肯定会保持中立，所以他两蓝旗的选择将变得尤为重要。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而又短暂的黑夜......
随着朝阳的升起，明清双方的军营中都想起了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双方在济南城外方圆二十里拉开了阵势。
夏成德骑在马上用手挡在眼睛上遮住刺眼的阳光，疑惑的看着远处的清军军阵。
“奇怪，鞑子怎知我军今日要进攻。”
聚集十几万人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眼见对方清军此时已是严阵以待，明显是从昨天晚上就已经开始调兵遣将了。
只是这样一来明军想要出其不意发动攻击的计划便落空了，夏成德不禁有些疑惑，难道是己方有人泄露了机密。
阿巴泰此时也发现了明军已经在他们北返的必经之路上严阵以待，现在两军已是狭路相逢双方都已经失去了突袭的时机，接下来就只能是硬碰硬的死磕了。
死磕，阿巴泰是不怕的。
“遏必隆，带你的两万前锋营勇士，用钢刀和利箭将前方明狗的中军给我劈开！”
遏必隆是图尔格的十七弟，也是一员猛将，入塞以来死在他刀下的明军将官怕不下二十之数。此时他的前锋营早已按耐不住，前锋营的身后还站着一万正蓝旗的汉军，他就没将对面的这十几万明军放在眼里。
“勇士们，随我冲把对面的明狗劈成两半！”
遏必隆话说完，手执钢刀一马当先的便冲了出去，身后的两万铁骑也缓缓加速。
“总镇，对面的鞑子骑兵动了！”
夏成德身边的一名参将提醒道，夏成德此时额头上也微微的冒出了一些冷汗。
在辽东时他的部下虽然也和鞑子交战过，但是一直秉承的都是袁崇焕经略辽东时“凭坚城，用大炮”得防御性策略，若说和鞑子野战这也是为数不多的一次。
“让车营上，务必将鞑子的骑兵挡在车营之外，让弓箭手和火铳手听候本镇的命令。”
车营时戚继光的发明，一般是在作战时将一辆辆的偏厢车首尾连接，将步兵保护在里面好像一座低矮的城墙，步兵则在车上对抗敌人的大队骑兵。
这种战术虽然极大的限制了步兵的机动性，但却在一定程度上抵消掉了骑兵的优势，若是没有车营这八万辽军恐怕根本撑不住几轮鞑子骑兵的冲击。
鞑子的骑兵在距离明军大阵还有八百步的时候便开始缓缓加速，两万多匹战马的马蹄在地上踏出了雷鸣版的轰鸣，明军阵营的官兵都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不到十息的时间鞑子的骑兵就已经到了明军阵前五百步之内了。
“发炮！”
夏成德一声大喝，随着手执令旗的传令兵的手用力的向下一挥，偏厢车上几十门火炮相继发出怒吼。
这次范志完入关，也带了一个炮营，不过为了大军能够及时的转移追击，也只是带了几十门的轻型佛郎机和十几门大将军炮，大口径的重炮主要都在守城这次是一门也没带出来。
这几十门轻型弗朗基虽然口径小但是也打得出二斤左右的弹丸，铁弹呼啸着飞进了鞑子的骑兵中瞬间将百余名鞑子骑兵打的血肉横飞。
不过鞑子很快变调整了冲锋的阵型，原本密集的骑兵队伍顿时变得松散了起来，明军的第二轮炮击造成的伤亡明显远远低于第一轮炮击。
此时鞑子骑兵已冲进明军阵营二百步以内，砰砰砰的火枪的声音响了起来。
“混账，本镇还未下令谁先开的火？”
夏成德大声呵斥道，此时辽军用的铳还是老旧的火绳枪，换弹的速度和射程均不如虎贲军换装的燧发铳。
火绳枪最远也就能打到一百五十步，而刚刚已经有近一半的铳兵因为慌张和恐惧提前开了枪，这样明军就已经浪费了一半以上的火力。
夏成德来不及再怒斥，此时鞑子的骑兵已经进入了明军阵营一百五十步之内，夏成德连忙下令火铳兵开火。
明军火铳兵和弓箭手一起开火，辽军这边的弓箭手和火铳手大约两千人左右，这一轮射击起码又干掉了四百多鞑子骑兵。
从这两轮攻击来看，辽军官兵的战斗素质相较于关内官兵的素质还是要高上一截的，但也仅止于此了。
进入一百五十步之后鞑子的弓手便开始还击了，相较于明军鞑子从小便是精于骑射，射箭的准头是要比明军强出很多的。
一轮箭雨下来，站在偏厢车上无遮无挡的明军顿时便被射倒了一大片，数百手执火铳和长枪的明军惨叫着栽了下去。
“还击还击！”夏成德嘶吼着，明军阵中的佛朗机炮和火铳再次轰鸣，又是一片鞑子被轰成了碎片。但这也是明军火炮的最后一次打响，因为鞑子骑兵已经冲到了近前，更加惨烈的肉搏战开始了。
跟在鞑子前锋营后面的冲锋的还有汉军正蓝旗的步兵，无数的鞑子游骑游荡在明军的左右两翼，不停地放箭压制偏厢车上的明军，汉军旗的步兵这时候便开始扛着短梯试图攻上去。
此时面对鞑子的猛烈攻击，偏厢车上的明军明显已经有些招架不住，阵线大有动摇的趋势。
夏成德额头上的冷汗此时更多了，此时两军开战还不到一个时辰，鞑子还只是出了个偏师己方竟然已有了崩溃的趋势，自己手里握着八万大军如果都守不住可就真的丢人了。
“夏衍，率家丁给本镇顶上去，务必要稳住阵脚！派传令兵送消息给马总镇和唐总镇，请他们的骑兵速速进攻鞑子侧翼减轻我军的压力！”
在明末，各镇的便将都惯于豢养家丁，就是军队中的完全忠于自己且战力强悍的精锐兵丁，平时好吃好喝高饷银养着，一旦战事来临便充当全军的先锋杀入敌阵，这种家丁的战斗力一般都是比较强的。
夏成德作为一镇总兵手下也养着两千精锐家丁，由他的独子夏衍统领，平日里他对这两千家丁宝贝的很，等闲不会派他们出阵。
今日没曾想今日两军刚一交战便已进入白热化阶段且己方中军大阵有被突破的危险，夏成德大急之下只能让自己的精锐家丁去顶上。
好在夏成德这两千家丁确实有着一股子狠劲，拼着伤亡竟是生生将已经摇晃的阵脚稳固了下来。
济南城，山东巡抚颜继祖在总兵刘泽清及一众将领的簇拥下站在城头，远远的眺望着不远处的战场，此时战阵随距离济南城尚远，但依稀可见黄沙蔽日，喊杀声震天，足可见此战的惨烈。
“刘总镇，皇上令我等相机与范制台里应外合击退鞑子以解济南之围，刘总镇还是要抓住战机及时出城助战啊！”
虽然图尔格在济南城下猛攻数日，但济南为山东省治所在，城墙本就比一般的州府高大坚固，再加上有刘泽清的六万兵马，城内粮草充足，这几日下来打的倒不是很辛苦。
现在城外来了朝廷十几万的援兵，巡抚颜继祖的心里不免要有些建功的心思。
毕竟他身为一省的巡抚，鞑子已在山东肆虐旬月有余，他却一直缩在济南城里当乌龟，虽然有着保护藩王的这块挡箭牌，但也怕皇上秋后算账拿他当替罪羊啊。
刘泽清却是没有接话，刚刚从城下调走的鞑子不超过四万，现在打了小半个时辰了并没有见城下的鞑子继续往上派兵，说明目前鞑子可能占上风，至少也是僵持的局面。
现在自己若出城迎击，很有可能将自己也搭进去，目前这种情况，自己只要守住济南保住德王至少也是个功过相抵，如果将手下这些本钱也折腾光了那才是万事休矣。
“抚台大人，现在城外鞑子主力还未见动作，此时并不是我军出击的最佳时机，待到范制台将鞑子主力完全牵制住之后我军再行出击才是绝佳之机。”
刘泽清虽然说的振振有词，其实潜台词就是等范志完这只鹬和阿巴泰这只蚌打的差不多了自己这个渔夫才出城才是最稳妥的，颜继祖想想刘泽清说的也有些道理便没有再坚持。
正在此时远处的明军车阵中传来几声巨响，随即颜继祖便隐隐看着，数驾偏厢车连带着车上的明军一起飞到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