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栎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苏慕却是摆摆手,笑道:“崔贤弟,你是准备不请我们吃点东西吗?”
“啊——对对,看你们风尘仆仆的,估计都累坏了。来来,先到里面餐厅去,我让厨房今个儿加菜。”崔巍回过神来,忙把林栎等人往里请。
很快,三人就被请进一个窗明几净的客厅里,在一张餐桌前围坐下来。
等崔巍吩咐下人去备菜之后,苏慕这才道:“崔贤弟,我看你这郡衙里的气氛有点不对,特别是门卫都很紧张,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崔巍一愣,马上拉下一张苦瓜脸来:“看来,苏兄来的路上,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不过,也难怪,城门外头多出那么大一个营盘来,放谁见了,都要吃惊的。”
苏慕皱了皱眉头:“原来你真的在防他们?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们——苏兄还不知道吧?哈哈,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崔巍摇摇头,笑道,“很讽刺吧?我治下的地盘,家门口来了一群人,扎下军营,我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崔叔叔,你没有开玩笑吧?你不知道他们的来头,居然让他们在你的辖区内为所欲为。”苏娉吃吃地问道。
崔巍摇摇头,道:“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知道他们具体的来头。”
苏慕皱了皱眉头,道:“崔贤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娉也道:“对啊,崔叔叔你说清楚,卖关子什么的最让人讨厌了。”
“好好,你们别急,我这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嘛。”崔巍笑了笑,顿了片刻道:“是这样的,他们自称是‘锦廷尉’。”
“锦廷尉?没听过有这么一支军种的。”苏慕皱着眉头道。
崔巍道:“据说是皇上新成立的,隶属于‘暗夜兵台’的。”
苏慕不由倒吸一口气:“暗夜兵台的?”
崔巍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我原来还不相信,但他们给我看了上头的公文,我可以确定,他们就是暗夜兵台的。”
“可是,暗夜兵台,向来鬼鬼祟祟的,怎么会这么公开……”苏慕眉头皱得更紧了。
“没错,就是因为这个,我原来一直不相信,但公文真真实实,我也没有办法。”
“爹,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锦廷尉,什么暗夜兵台的?我听得稀里糊涂的,肚子更饿了。”苏娉实在受不了两人的谜语了。
苏慕道:“暗夜兵台你没听过?那可是我们大汉国一个最恐怖的机构了。”
从苏慕的简单讲述,林栎总算明白,何为暗夜兵台。
原来,大汉国最近一两百年来,国力渐不如从前,而且皇帝的位置,也不如以前牢固,时不时会有叛乱产生。
可以说,不管是朝是野,都让皇帝感到不省心。
为了巩固地位,加强对整个国家的控制,一百多年前,有个皇帝就手创了“暗夜兵台”。
这个兵台顾名思义,里头的军马,都只在暗夜之中出动的。而出动的目的很多样,但多数是无法放到明面上,包括:暗杀皇帝觉得危险的官员或反贼,收集官员的秘密生活信息,逮捕有造反嫌疑的官民等等。
暗夜兵台干的是无法公开说出去的事,因此素来神秘万分,别说是国中的百姓多数不知道它们的存在,就是朝中的官员,也有许多人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偏偏他们直接效忠于皇帝,奉旨行事,权力极大,不管做了什么事,也没人敢过问,更是没人敢管。
不过,管得住人,却很难管得住人的口,知道暗夜兵台存在的人,无不对他们恨之入骨,只是敢怒却不敢言而已。
暗夜兵台的最大特点就是神秘,行踪不定,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来,什么时候会把你的脑袋给摘走,更不知道他们事成之后,都去了哪里。
但这个暗夜兵台新成立的分支——“锦廷尉”,行事却与暗夜兵台截然不同,高调无比。难怪苏慕有些难以置信,暗夜兵台居然会成立这么一支行事风格完全不同的军种?
“这个锦廷尉,他们驻扎在这里,想干什么?”默然片刻,苏慕好奇地问道。
崔巍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他们是皇上亲自御笔亲批的亲军,级别如此高,可不是我一个小小的郡令所能管的。我能做的就是,他们想要什么,我就配合什么,做到有求必应。”
“那么,州长知道这个事吗?”苏慕沉吟片刻,心事重重地问道。
崔巍点点头,道:“不过,州长的为人你也是清楚的,碰到这种情况,他不会给我明确的任务,只会让我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不过,有他们在城门口扎着,我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苏慕思忖片刻,看着崔巍道:“你说,是不是皇上对我们九鼎州有所怀疑,所以……”
崔巍咳嗽一声,笑道:“皇上对全国各州,都是疑心重重的,可不止我们九鼎州。”
听到他的咳嗽声,苏慕突然想起什么来,看了林栎和苏娉一眼,笑道:“也是,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思谁也捉摸不透,谁知道他现在心里怀疑着谁呢。”
“爹,你们在说什么?”苏娉有些糊涂了,好奇地问道。
崔巍笑着说道:“我们在说一些官场上的事,你们当然都不知道了。”说着,看了林栎一眼。
林栎没有说什么,但心头却是雪亮,知道苏慕和崔巍的话里,透着一些秘密,这些秘密似乎不宜让他和苏娉知道,因此他非常识趣地做出一脸茫然的样子。
不过,这个事只怕远比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按苏邑长的话,连州里都有关联……
这时候,崔巍又对苏慕道:“不过苏兄你也别多想,据我所知,这些锦廷尉,已经到过不少地方了。”
“不少地方?什么意思?”苏慕好奇道。
崔巍道:“我打听了,锦廷尉第一次出动,是在两个月前。他们驻扎的第一个地方,是陇外州,在那里呆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垅外州?我记得前阵子听过传闻,说垅外州上至州长,下到郡令、邑长,全部给撤换了……难道跟他们的驻扎有关吗?”苏慕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
崔巍点点头:“没错,据说掀起垅外州这次官场巨震的,就是他们的手笔。”
“垅外州?不是号称我们大汉国第一大雄州的吗?”苏娉吃了一惊,“爹,你不是跟我说,他们的州长拥兵十万,实力非常大,朝廷根本奈何不了他?怎么会被这什么锦廷尉给撤了?”
“哈哈,娉儿你想不通了是吧?其实我跟你爹也想不通——垅外州在咱大汉国是第一强军镇,州长相当于州里的土皇帝,而且已经积累了三四代的根基,可谓根深蒂固。朝廷几次提出削藩计划,都因为垅外州的强势反对而作罢。可以说,垅外州的地位无人能撼动,谁知道他们这回得了什么失心疯,会乖乖就顺服朝廷?”
话说到这里,林栎倒是有点听懂了。大汉国四面都是强国林立,为了防御外敌入侵,建国之后就创立军镇制度,各州各自发展军力,以守卫疆土。各州的州长,在本州内有着无上的权力,对外只需坚决服从朝廷就是。
这种一州设一军镇的制度,说穿了就是一种诸侯分封制。它一方面确实释放了各州的力量,让整个大汉国的军力飞速增强,但另一方面,则是随着时间推移,开始出现了巨大的问题。
这种问题发生在朝廷越来越弱,而军镇则相对来说不断增强的情况下,各州不再对朝廷马首是瞻,而是时常阳奉阴违,甚至有时候还公然违令。
这种情况,皇帝当然会觉得屁股不那么牢靠。所以不知何时开始,朝廷就一心想着削藩,把各州的权力回收到朝廷手里。
只是,各州都已经形成了强有力的势力结盟,要打破这种地域利益藩篱何其难。因而,削藩更多的是流于口号,而无法具体实行。
此刻,从苏慕和崔巍的口中,得知大汉国第一强州——垅外州的州长,竟然被撤换失势,林栎心中同样吃惊不小。
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崔巍和苏慕会提到州长了。
如果垅外州的官场巨震真是锦廷尉掀起的,那么他们现在驻扎在天虎郡郡城外头,毫无疑问,是想收拾天湖郡,乃至九鼎州的头头们。
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郡衙内外,笼罩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默然好会儿,苏慕又开口问道:“那么,你知道这支锦廷尉,是由谁在具体掌控吗?”
“还不清楚,人家来了,只管找我要东西,却从来不提要见我,也不告诉我他们的老大是谁,我这个东道主可是当得很没面子。”崔巍苦笑着说道。
苏娉道:“我看啊,人家就是要这样吊着你,让你感到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最后逼得你不得不乖乖自己挂冠而去。”她心思聪敏,所知道的事情比林栎还多点,林栎想得通的事,她自然也不迷糊。
崔巍笑了:“娉儿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我的胆儿特别大,他们要想这么简单就让我腿软,似乎有点天真。好了,饭菜终于来了。”
说话间,几名下人流水般,端上十几道菜,摆得一整张桌子满满的。
“来来——看你们的样子,估计都饿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再好好喝酒。”崔巍笑了,当先拿起筷子去夹菜,林栎三人也纷纷举筷。
就在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郡令——郡令,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