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银钩元老,林栎素未谋面,却是闻名已久。
他对这个处心积虑,想尽办法要置桑君于死地的人,充满着好奇,因此,听桑君这么一说,立刻收摄心神,目光紧紧地往城门内迎出来的那群人望去。
双方的距离快速缩短着,很快,那群人就迎到眼前来。
走在最前头的,是七头形状各异,大小不等的圣兽,多数是极其罕见的品种,林栎连见都没见过,更别提叫出名字来。
而兽背上坐着的,则是七个年纪在五旬到六旬之间的老者,高矮胖瘦不一,都是穿着少有的高档皮毛袍服,一个个看起来像是家底殷实的富家翁。
林栎的目光落在居中那个老者身上。只见他年约六旬,身材颀长,穿着一袭锦貂长袍,脸色红润,眉眼间带着微笑,看起来颇为和蔼可亲。
如果不是他的右手没了,续上一个银色的钩子代替手,林栎实在无法将他跟桑君口中所说的银钩元老联系起来。
“中间那个手上有银钩的,不会就是你说的银钩元老吧?”林栎压低声音问桑君。
桑君哼了一声:“谁说不是,他原来的名字据说不叫银钩的,后来因为断了手,接上那个银钩,人家就叫他银钩,他也乐得这个名号,后来本名就都没人叫了。”
顿了顿,桑君又道:“你得小心他那个银钩,那可是极度凶残的东西。”
“哦?怎么个凶残法?”林栎好奇地问道。
桑君刚要回答,银钩长老等七人已经过来了,七人也不下兽背,踞坐在上面,象征性地抱了抱拳,朗声道:“参见主上。”
“免礼!”桑君淡淡说了一句,又看了看七人身后一眼:“怎么?你们好像没想到本君会回来吧?”
“回禀主上,我们确实没想到,刚才才得到消息,说桑君回来了,匆匆只能带这么多人出来相迎。失礼之处,还请桑君见谅。”银钩长老淡淡地说道。
林栎目光往七个长老身后望去,只见那里跟着近千名兽人。虽然坐的是各色圣兽,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个个均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吱呀——砰——”
就在这时候,身后巨大的城门,突然沉沉地关上了。
桑君这边的人,无不是神色巨变。桑君回来,却是大关城门,这等于是在宣告,要把桑君拒之门外,不得进入城中。
桑君脸色沉了下来,冷冷扫了七名长老一眼,“那么,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面对她的疾言厉色,其他六名长老都是面现惴惴之色,不由望向中间的银钩长老。银钩长老依旧面带微笑:“主上息怒,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城中数十万族人,数万头圣兽的安危着想。”
“哼哼,好大一顶帽子,我倒是要听听,你们是怎么为城里的族人和圣兽着想的?”
银钩长老微微一笑,道:“主上请息怒,这是巫圣长老卜卦推出来的结论。”
“什么?”桑君眉头一皱,望向右侧一个穿着花花绿绿长袍的长老,冷冷道:“巫圣长老,你得出的是什么狗屁结论?”
“主上请息怒,这是圣兽骨卦的卦象显示的,并非我胡言乱语。”那个巫圣长老嘴角哆嗦着,额头的汗水淋漓而下。
桑君哼了一声:“少给我含糊其辞,我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看到我,却把城门给关上!”
“主上,是这样的……”面对桑君逼人的气息,巫圣有些招架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道:“我早上,不对,是昨晚卜卦,圣兽骨卦,就是将圣兽头骨放到圣火中煅烧,然后里头会显示出上苍预示卦象的那种卜卦方式……”
“我知道你是怎么玩那些骨头卦的,直接说重点。啰哩啰嗦的干嘛?”桑君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头。
“是,圣兽骨卦,圣兽骨卦显示,主上将带回巨大的灾难,千万不可让桑君进入城里。否则,这座斗兽城将变成废墟,生民与圣兽,将在天劫之中死亡殆尽。到时候,赤炎将吞噬城池,浓烟将遮蔽天日,圣兽邦的千载荣耀,将不复存在。”
巫圣越说越激动,嘴角急促哆嗦着,脸上肌肉抽搐,双眼圆睁,目露出恐怖的光芒,仿佛看到了那末日景象一般。
一股恐怖而又凝重的气息,随之弥漫开来,所有人都是神色凝重。
尤其是听到赤炎吞噬城池这句话,包括桑君与君卫队的所有人,都不由把目光望向林栎。
林栎心中同样暗暗吃惊不已,这巫圣是知道了什么才故意这样说,还是只是无意中提及“赤炎”的?
这“赤炎”是否跟赤炎天兵有关系。
“主上,不是我等对你不敬,实在是圣兽骨卦如此,为了万千族民与圣兽的安危,我们只能出此下策,请主上暂时不要入城去。”
“哼哼,我怎么知道这个圣兽骨卦是不是真的?”桑君默然片刻,冷冷道。
巫圣擦了把汗,道:“主上,兽人族的巫圣,自古以来就担负着承接天意,指引兽人进退趋离的职责。巫圣所说的,乃上天的旨意,兽人族只能遵从,不可质疑,更不可违逆,否则只怕天将降大祸于吾族。”
“哼,以前的巫圣可能是这样的,现在的巫圣,我看听的不是上天的旨意,而是某些人的意思在说话。”桑君冷冷说道。
“主上,我……我……”那巫圣像是被人踩了一脚,差点跳了起来,面红耳赤看着桑君,想要发作却又不得。
桑君却是冷冷看着他:“怎么,我有说错话吗?”
巫圣不敢回答,看了中间的银钩长老一眼,低下头来。
银钩淡淡道:“主上,你身为圣兽邦的一邦之君,这话可得注意了。巫圣乃兽人一族,最该受崇敬的智者,对他不敬,就等于是对圣兽邦的不负责任。”
“巫圣值得尊敬是没错,但前提是巫圣的屁股是做得对,是站在整个兽人族利益基础上发言,还是站在某个人意图上说话。”桑君冷冷道。
银钩眉头一皱:“我等不明白主上是什么意思。”
“不管你们明白与否,我今天都得进城。”桑君哼了一声。
银钩愣了下,耐心道:“主上,你难道不为城中万千族民与圣兽的安危着想吗?”
“我当然会为他们着想,但我要不要进城,这种事本身应该是先征询我的意见,而不是直接关了城门。”桑君脸罩寒冰,“那样给我的感觉是,有人大逆不道,试图阻止本君进入本君的都城!”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生怕主上不同意……”银钩刚要再解释,却被桑君一句话打断:“所以,你们直接让我吃个闭门羹,先打后商量是吧?”
“不敢。”
“那就给我让开,本君要进城去。”桑君没好气地说道。
银钩不急不徐地道:“请主上息怒!现在是非常时刻,我们只能启动七公代君制度,请主上听我们的安排。”
“七公代君?”林栎听到这四个字,不由暗暗纳罕。
桑君却是勃然大怒:“放肆,你们凭什么启动七公代君制度呢?”
“主上息怒!”银钩不慌不忙道:“我们圣兽邦祖法有规定,但凡以下几种情况,族中七大长老,就可以代替邦君摄政,行使一切大权,直到下一任新君登位,包括:邦君暴毙,邦君昏迷不醒,邦君暴虐无道,邦君下落不明,邦君落入敌手等情况。”
“哼哼,说得好,那我符合哪几条,让你们觉得,你们七个可以联合起来凌驾于我之上呢?”桑君冷冷反问道。
“回禀主上,以现在情况来看,主上您应了‘暴虐无道’四个字。”
“什么?我暴虐无道?”桑君暴怒不已,缓和了好会儿,才冷笑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快给我说说,我怎么暴虐无道了?”
君卫队们则是一阵骚动,银钩长老说出来的这四个字,在很多人听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完全挨不上边的事。
银钩长老却是不慌不忙:“从表面来看,这四个字的风评,确实不适合主上。因为主上爱护族人,勤劳勇敢等优点,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很多人都说,主上是难得的一代明君。”
“哼,真想不到,你还能承认这点。”
银钩长老微微一笑,道:“所以,从表面来看,主上确实不算是暴虐无道之君。但是——是否暴虐无道,可不是只看表面就够的,还得看实质。”
“你想说什么?”桑君咬着牙说道,银钩长老那微笑的样子实在太可恨了,她恨不得把他那虚伪的面具给撕扯下来。
银钩长老依旧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我想说的是,暴虐无道,有时候是隐藏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但是,这骗得过人,却骗不过上苍。巫圣长老,你说,上苍对暴虐无道的君主,一般会给予什么样的警示?”
巫圣看了桑君一眼,小心道:“一般会在国中降下灾厄,给予警示。”
“那么,我们圣兽邦是否有得到这种警示呢?”银钩长老淡淡问道。
巫圣又看了桑君一眼,颔首道:“有,树怪兴起于青山峪,就是上苍的警示。”
“放屁!”桑君再也忍不住,怒斥一声:“就我所知,大汉国、蛮域、圣兽邦三个地方都有树怪蔓延,难道三个国家的君王都暴虐无道?”
“回禀主上,从道理上来说,应该是这样!因为树怪目前就只在这三个地方蔓延,而不是在整个冥森大陆泛滥。这也要求,三个国家的君王,要时刻自省,以免引来天火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