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没有回答林栎的话,而是凝神看着四周,眼里不安的光芒更浓了。
“爹你怎么了?放心,那混蛋没多厉害,现在说不定已经被袁家武士抓起来了。”苏娉见父亲神色有异,急忙安慰道:“就算他追来了也没什么,我收拾他绰绰有余。”
“胡闹,三分社的人,岂是你想收拾就收拾得了的?”苏慕脸上是少有的严肃,声音则是低沉得可怕。
林栎道:“邑长放心,他是很厉害没错,但现在受伤不轻,即便是追来了,也绝不是我和苏小姐的对手,更别提是邑长你了。”
苏慕松了口气,“受伤了?是你伤了他吗?”
他虽是这样问,但那副口气分明不相信。
林栎笑道:“人总是有弱点的,就算再厉害,也怕偷袭啊。”
苏慕看着林栎,好会儿突然拍了拍他的肩头,赞道:“了不得!竟然能够从三分社的人手里逃出来,林栎,你又一次让我吃惊了。”
“爹,你知道那个三分社啊?他们是干什么的?那么厉害?”
苏慕警惕地看了四周一眼,道:“我们先到里头说。”
三人进入那个破落的祠堂里,为了不引人注意,并没有生起火,而是摸黑找个干爽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苏慕认真地看着林栎:“林栎,你先把这两天在袁家发生的事说来听听。”
“对啊,快点说说看,你怎么可以在里面支撑两天还活着?我都以为进去只能给你收尸呢。”苏娉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林栎能活着被救出来,对她来说倒是个意想不到之事。
林栎便把在袁家里的经历,做了一番增删说了出来,隐去了使用晶体灵力反击等情节。
当听到袁老爷被叶先生圣木针杀死,苏家父女的反应各异。苏慕是惊讶无比,眉关锁得紧紧的,而苏娉则是咬着牙道:“这个叶先生好大的胆子,居然在爹的地头肆意杀人——不过袁老头那个老混蛋死得活该,谁叫他引狼入室,自掘坟墓呢。”
“你说,那个叶先生用圣木针探究你的身体,没有探究出什么结果来?”顿了片刻,苏慕看着林栎问道。
林栎感受到他目光里投射来的一缕怀疑,还是点点头:“他说我跟普通人没两样,为此他失魂落魄的。一个人也不知发呆多久。”
“所以你就趁这个机会,给他重重一击?”苏娉追问道。
林栎情知苏氏父女都是非同寻常之辈,在他们面前得小心说话,否则露出一个破绽便容易被他们发现,当下点点头道:“刚开始我还是动弹不得,但后来我发现那些圣木针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缓缓往外游动,最后它们突然暴射出去……”
“怎么会这样?”苏娉听得大奇。林栎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突然间就那样,然后我就能动了。”
“所以你就抓住圣木针暴射向那个叶先生的机会,向叶先生发起突袭?”苏娉又继续问道,她已经完全被林栎的故事吸引过去了,充满着好奇。
林栎道:“没错,那混蛋根本没想到,而且他看起来有些失神落魄的,竟让我偷袭成功,不过他也特别厉害,一拿回圣木剑,立刻又变了个人似的,要不是苏小姐还有袁家的武士都过来,当时一片混乱,我还真逃不掉……”
听着林栎讲述着惊心动魄的一幕,苏娉的两只眼睛始终眨也不眨盯着他,似乎也身临其境,经历着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而苏慕则是眉头紧皱,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
“爹,我就说林栎——这个混蛋不简单,他身上竟然有股什么力量,可以把圣木针给激射出去。”苏娉回头见父亲不说话,便笑着道:“听得我都想着也把他剖了看看他跟别人有什么区别。”
“胡闹!三分社的这种极端行径,你听了都要嫌污了耳朵,怎么能想着去学呢?”苏慕回过神来,轻轻斥了女儿一句。
苏娉嘟了嘟嘴:“我只是想而已,又不是真的要那样。”
林栎却是奇了:“邑长,你知道三分社吗?”
苏慕点点头:“很早就知道了——没想到你竟然把他们的副社长给吸引过来,这下只怕是麻烦了。”
“麻烦,爹,这有什么麻烦的?”苏娉好奇问道,她长这么大,几乎没见过父亲这副紧张的样子,还说出这种话来的。
“你们都太年轻了,没听过三分社。”苏慕看着两人,好会儿才道:“我却是知道他们的。”
“他们到底是什么豺狼虎豹,值得爹你这样紧张?”
苏慕望着漠漠夜空一眼,道:“他们倒也不能说是豺狼虎豹,因为他们本质上并不是些欺压良善,追名逐利的人。”
“那有什么可怕的?”
“可怕之处在于,他们都是些执着的疯子。为了研究异木灵纹,还有这二者与人的关系,他们可以不择手段,杀人害命作所不惜。真想不到,袁老爷竟然也是三分社骨干。”
“那些疯子研究异木、灵纹,他们想干什么?”苏娉听得脊背有些发寒,不解地问道。
苏慕道:“归根结底,还是落到人身上。他们想要最大化地利用异木,找到释放灵纹最强威力的办法,最终让人可以发挥出灵纹的全部力量来。”
“看他们做的也不是什么坏事,为什么要用极端的手段呢?”苏娉不解道。
苏慕道:“原因很简单,温和合理的手段都已经用过了,但世人并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所以便有一些人,抱着牺牲一切,也要找到答案的手段,开始做起这种不容于世的研究来。”
“不容于世,也就是说他们是非法的?”苏娉点点头,“怪不得我以前从没听过。”
苏慕颔首道:“没错,二十年前,三分社曾经兴盛一时,后来遭到大陆各国官府的联合围剿,被擒杀人数多达十数万人。从那以后,三分社就销声匿迹,很多人都以为他们已经被彻底消灭了。没想到这些年来,各国又开始有人继承起他们的理念来了。”
“官府剿灭不尽吗?”林栎好奇地问道。
苏慕摇摇头:“现在的三分社,人数极其稀少,行踪极其隐秘。而且,据说要入社的门槛提得很高,修为起码要达到灵木境,才有资格加入其中。以至于有些官府里的人甚至不相信他们的存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抓住他们,更是难上加难。”
“这么说来,我的运气还是挺好的,竟能遇到一个神秘的三分社人,而且还是副社长。”林栎听得脊背阵阵发寒,自嘲地笑道。
苏慕看着他,好会儿才道:“正因为是副社长才麻烦。以他的修为,下次再找你,你同样毫无抵抗能力。”
苏娉道:“爹,我们三个,难道架不住他一人吗?”
“林栎已经说了,那人修为在圣木境上,爹远远不是他的对手,加上你们也无济于事。”苏慕又看了林栎一眼,好会儿才道:“而且,现在袁老爷死了,对你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为什么?那老家伙罪有应得,他死了就没人来找林栎的麻烦,对林栎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啊。”苏娉不解道。
苏慕摇摇头:“娉儿,你想得太天真了。你不是一直很好奇,袁老爷为什么可以在月湖邑呼风唤雨,甚至想撤换邑长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不就是有钱有势吗?听说他京城里有点关系……”
“不是有点,是很大。”苏慕看着女儿,好会儿才道:“京城三公中的袁公侯,是袁老爷的族兄,而且过从甚密。你说,袁老爷死了,他会放过林栎吗?”
“袁公侯?袁公侯?”苏娉喃喃念着这三个字,语气里带着一丝凉意,显然她清楚这三个字背后,意味着何种权势。
“邑长,这袁公侯来头很大吗?”林栎不解问道。
这也不能怪他没见识,在月湖邑这种巴掌大的地方,天高皇帝远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穿过重重的月湖林到外面去,对外面的世界全无知晓,更别说对朝廷的官员有所了解了。
苏慕颔首道:“大,非常大。京城三公,号称我们大汉国的三驾马车,基本上是帝国之中最有权势的三个人了。袁老爷要不是因为神木道修为始终停滞不前,心灰意冷来月湖邑这种穷乡僻壤寻求突破,在外头袁公侯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封疆治地,成为一方之侯完全不在话下。”
林栎没有说话,苏慕说的话不多,但袁公侯的势力有多大,他已经可以感受到了。
“怪不得那个混蛋在月湖邑气焰嚣张,一手遮天,原来来头这么大。怪不得爹你凡事都要让他三分。”苏娉明白过来。
苏慕淡淡一笑,道:“袁老爷倒也不是十分仗势欺人,有时候对他刚柔相济也是使得。不过,他的族兄却是有名的霸道之辈,要是把他的死算到林栎头上,那林栎只怕此生永无宁日。”
苏娉不由望向林栎:“混蛋,看来你是摊上大事了,以后的日子注定不好过了。”
林栎心中暗暗叫苦,嘴上却是笑了笑:“我又从来没好过过,已经是死开水不怕猪烫了。”
“哼,我看是死鸭子嘴巴硬才对。”苏娉说了一句,又望向父亲,“爹,你说他该怎么办?”
她虽然嘴上幸灾乐祸的,但是言语之间,却掩饰不住对林栎的关心。
苏慕沉吟片刻,才道:“只有一个,那就是——逃。”
“逃?逃到哪里去?”苏娉和林栎几乎是同时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