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傅循然在房外悄声对着傅凝雪道:
“听那羡鱼说蝎老头将玉佩给了那贱婢,今日还瞅见她挂饰在腰间。你且从那贱婢身上拿走玉佩。圣上极为重视此物,定是大有用处。我猜测那许是云禾郡主之物,你需占此先机先夺了去。”
不一会儿,傅凝雪推开了门。
她走过来蹲下身,用劲捏着我的下巴,指甲戳在我的脸颊,眼里尽是嫉妒:“就算你是玉华郡主又如何?以后,这位置不还是我的么?”
她还是一如既往,自前世便嫉恨于我,我有比她更好的相貌和身世。
我始终脸色淡然。
看我毫无反应的样子,她更为愤恨,抬起手狠扇了我一巴掌。
我的脸颊瞬间红肿了一片。
她垂下眼看着我腰间的玉佩,嫣然一笑,倏地抽走。
似是心情舒爽,也并未多纠缠于我。
她甩着手中的玉佩,大肆笑着,快步走出了柴房。
我冷笑,从怀里拿出一枚凤凰状玉佩。
傅家人自大的性子刻进了骨里,并未搜我的身。
但尽管搜身,我也有办法应对。
不知他们将野鸡图案的玉佩呈给圣上,会是什么结果。
8
深夜,我手握着千张绳射出,绳钩钩住了窗棱的缝隙里。
我借着绳爬上了柴房高墙上的窗跳下了房。
我凭着上一世的记忆,稍加小心,在巡兵交班的时刻便进了门。
他们似是在庆祝着什么,今日探查的人手并不多,而且时常换班。
我不费力地便探进了傅循然的书房。
我直奔着书房内里处柜子,一翻拉开书籍,底下尽数是傅循然近年来贪公之据。
我随意地拉出这数张卷轴。
提着书卷,轻轻地走出了书房,趁着他们换班之际再走出了丞相府。
中途亦有几个小兵凑上门,皆吸入了我扬的药粉被毒死。
我拿着玉佩和公文,入了皇宫。
朝宫内皆打点了一番。
听闻皇上并未打算见我这个无名无姓之人。
我微笑,朝着一边的公公道:
“你务必跟皇上言明,我手上有此玉佩,及傅循然贪公之据。”
公公回过头缓缓走去。
我深知,他不会拒绝的。
傅循然在朝中势力强盛,似是有压过皇上之意。
没一个君王会允准一个臣子在自己头上撒野。
更何况,傅循然在朝野隐隐约约透露着谋逆之意,皇上此时正愁无铁证,也定不会放弃这机会。
未待几会,我便瞅见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火急火燎地挥舞着手赶过来。
到了宫殿内,我将玉佩予了他,他却看着玉佩沉思良久。
手中不住地摸索着玉佩的轮廓。
那玉佩并不稀奇,品质比不上宫中甚多的好玉。
他从一个原是锁住的匣子里拿出了另一只极为相似的玉佩。
瞧着极像是一对。
他又重新问了一遍我的来历,瞧着我的脸。
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于是,我便稀里糊涂的成了他的皇妹——云禾郡主。
我盯着他,他瞬间了然,吩咐屏退左右,唯独留了公公一人。
我朝着皇上交代了几句后,归了丞相府。
我悄然爬上了丞相府的高墙,又借着千张绳的力回了柴房。
缓缓躺在一堆稻草上。
我抬起头,看向墙上熟悉的高窗。
入眠之际,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从前的事情。
我也未曾注意到眼角处倏然落下的泪。
夜里,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到了小刺客。
那是我前世里在傅家唯一的温暖。
前世我还是丞相府里的婢女。
已是半夜,外面突然嘈杂异常,忽然,一个带着伤的小刺客蓦然破了我的房门,又迅速合上。
他速度极快地钻入我被褥里,抬起手捂住我的嘴,那尖刀离我的肌肤只不及一指远。
我那时只心想着,死了也好,也就可以解脱了。
比死亡更值得恐惧的是那恶毒的人心,我也并不惧怕他。
他似是在隐忍着极大的痛楚般,嗓音低沉暗哑:“别动。”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涌入我鼻息,熏得我有些发晕,我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臂膀。
那人倒是生气了,我都能听到他暗暗磨牙的声音。
他蹙着眉头,咬牙切齿:“别动!”
我依旧轻轻推了一下,期盼他能松点让我呼吸新鲜空气。
察觉到我的挣扎,他似乎是以为我要逃跑,将我的嘴鼻捂得更紧了。
我:“……”
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我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头开始变得晕晕乎乎。
我想过被刀砍死,被木棍打死,唯独没想过我会被憋死。
下一秒,门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姑娘,你在吗?”
那小刺客才终于松开了手,我大肆喘着气,但我的脖间随即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
差点被他捂死了。
我眼中充满感激地看向门外的侍卫。
连带着语气都柔和了许多:“我在。”
“府内出了刺客,此刻并不安生,你莫要乱走。我们稍后片刻需要排查一下刺客。”
我应了一声,侍卫提着佩剑匆匆离去。
“为我寻一处可藏身之处,不然……”
他用刀抵我脖子的大手轻推了我,那刀却是未再近了。
既是针对丞相府的,那便是我的同伴。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我掀开了被褥,正想下床。
他压着嗓子,咬牙切齿:“你这人怎的不惧怕我,还想干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要找藏身之处吗?”
他也沉默了,倒也撤下了放在我脖边的刀。
我咬着牙,借着脚下的力推开靠在石墙的木柜。
我蹲下熟稔地撕开木柜后石墙下的一层墙皮。
露出了一道小洞,虽小,但供一人趴着过还是足矣的。
那小刺客语气倒是颤了几分:“你让我爬这狗洞?”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爱爬不爬。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许是将临近我这处。
小刺客也注意到了,他死盯着那洞继续道:“也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又朝我抱拳:“今日之事就多谢姑娘了,如有来日,定会报答。”
一个小刺客,又能报答我什么呢?
我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我想起了一件东西:“等等!”
他顿了顿,我将我从丞相府里偷来的上好金疮药递给了他:
“涂这个好得快。”
他向我拱手后,许是知晓时间仓促,不宜久留,他也并未多言。
他弯下腰迅速爬向那洞。
看着他别扭地扭着腰肢一拳一脚爬出去后,我忍着笑贴回墙皮,拉回木柜。
将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众多侍卫推开了我的门,四处搜罗后发现并无异样便离了房。
后来我被傅循然关进了柴房。
某日夜里,冷风吹破了柴房的小窗,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窜入了屋内。
这人是来夺我命的吗?
我也并不想在意了。
来人却嘁了一声:“找半天结果你在这里,我还在想早上那个倒霉的侍女是谁,没想到就是你。”
我愣了片刻,惊讶地抬起头。
是那个小刺客。
他长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几个还热着的饼,递向了我。
一日未进食的我,拿过饼就狼吞虎咽地吃着。
又吃得太急太干了一时噎住,我忍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他拍了拍我的背:“别急,慢慢吃。”
似是察觉到我的冷,他脱下了他的外衫披住了我。
我低着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听此轻笑了一声,双拳托着头随意地倚在了墙上:“谢什么,有来便有往。”
夜里虽是安静,但我知道身旁还有一个人陪着我。
我心中升起了一抹暖意。
就连何时入睡的我也不知,醒来时他已不在。
身上披着的外衫上还遗留着他的一丝檀香味。
我抱着自己靠在墙上,正想着如何逃出这地方。
可那小刺客又来了,从那极高的小窗跳下,手里还带着些包装好的食物。
“上次是我考虑不周,原以为水应是有备着的,料不到竟如此视人命如草芥。”
他打开了囊袋的丝带,将碗筷一并递给了我:“今日齐全了,快些吃。”
我微笑着道了声谢,开始吃了起来。
“对了,姑娘既有可以逃出这地方的办法,但为何却久居于此受此委屈呢?”
听此,我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看出了我的犹豫,他摆摆手:“我只是随意问问,姑娘莫要介意。”
我笑了笑:“我说你哪有那么好心如此照料我,只不过是寻我来想打探丞相府的消息吧。”
他举起双手,惊恐地看着我说:“冤枉啊,我探这些作甚?我早就有扳倒那死老头的证据,只是如今在寻个好时机一举敲定。”
我难掩住我嘴边的笑,这么轻易就诈出话来了。
他看着我笑,也明白了。
但他却不恼,也只跟着我笑。
“你笑起来真好看,可要多笑笑。”
我微敛起我的笑意,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碗。
“欺我辱我的人皆被我下了毒,我近日里加了剂量,他们定是命不久矣。我既是报了仇,自然是会多笑。”
他突然凛下神色,对我说:“但我希望你是发自真心的开心,而不是复仇完获得的快感,那太短暂又太虚无。”
还不及我答,他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开始与我讲述着外面的世界。
大到皇室纷争,小到街坊喧闹。
他将许多八卦说于我听,时常逗得我笑。
“如若可以,真想天天将这些说给你听。”
……
这数日里我时常眺望着墙上的那窗。
他时常跳下窗,陪伴着我,将吃食带予我,我打心底里也将他认作好友。
我正小憩着,被柴房外的喧闹声吵醒。
还未想别的事,门便被撞破,倒是一面生的家仆跌跌撞撞地朝我说着:
“丞相犯了大错,已被圣上遣返归乡了,新晋的太子殿下正欲娶你入宫,公公正在府外候着,特派小的传话。”
门外蓦然斜出另一道影子。
我看见傅凝雪眸里尽是不屑,只朝我勾唇一笑:
“太子殿下要娶的是我,我便是傅凝雪。你这名字本是由我而生,合该就是归我的。”
“这……”那家仆犹豫不决,揣着手不知所措。
傅凝雪不由分说打了他一巴掌。
“你也不用你那狗脑袋想想,我可是傅丞相的嫡女,她一个区区的替品,身份如贱泥的贱婢,能配上殿下吗?”
家仆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傅凝雪捏着我的脸,露着阴狠的表情:“来人,把这个贱婢拉到吟欢楼门口,既是得了太子欢心,就该让人好生瞧瞧这勾人的模样。”
看着临近的脸,我吐了一口水。
她突然放下我的脸尖叫,满脸嫌弃地擦掉,扇了我一巴掌。
我轻抚着脸上,指尖轻捻,擦出丝丝血迹。
我看着血迹蓦然笑了。
傅凝雪却是以为我疯了,命人加紧送走我。
他们打废了我的双腿,随意地丢弃在了那楼的门外,任人践踏。
我的血染了一地霜红。
毒气浸染了周身,接近我身之人,不日便暴毙而亡。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回忆往生,仇皆得报,我也毫无遗憾了。
还尚清醒之际,有一人不嫌我身脏污,紧拥住了我。
熟悉的檀香传入鼻内。
我想推开他,但却无力。
我身上可都是毒啊,傻瓜。
我听到他哭的声音了,我还未见过他哭的样子。
有些好奇,但我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
小刺客,我们有机会,来生再见罢。
9
我睁开双眼,已是第二日了。
宫里来了人,皇上下旨关了傅凝雪禁闭,将我封为了郡主。
公公来柴房,接我出来。
我拿起公公手上堆叠的公文,将那公文扔向了傅循然。
那傅循然对我这个新升的郡主倒是颇为不满,满脸是难掩的鄙夷。
但他捡起公文粗略一看,面色却是愈来愈沉重。
“这又是何意。”他身子下坠,看着公文跪坐在了地上。
“傅丞相你说呢?这桩桩件件,够诛你多少九族?”
我把玩着手上的玉佩,脚下用劲踩着他的手。
那人颤颤巍巍地朝我跪着。
“求郡主,求你网开一面,罪在臣,请郡主饶了我一家妻小。”
身旁的傅凝雪却还在旁边拱火:“爹,你跪这一空牌郡主作甚?你快些起来呀。”
看着傅凝雪那丑恶的嘴脸,我道:“来人,将她关入柴房,没我允许,谁也不能进。”
“是。”
我转向跪在一旁颤抖不止的羡鱼。
她攥着我的衣角,语气哽咽:“白露,你饶了我吧!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才……”
我闭上眼,若无我炼制的小药丸,师父早已不在人世。
看着昔日熟悉的容颜,如今却只觉陌生。
“你早该想到有今日的。”
我赐她一杯毒酒,念着往日情分,给她留了全尸。
10
我饿了傅凝雪整整一日。
任凭傅循然和他夫人如何哀求我,我都不为所动。
临了子时,我才慢悠悠地开了门。
昔日风光无限的傅凝雪此刻倒像一只败家犬一般。
无力地垂在墙上,整人颓败而瘦弱。
看见来人是我,倒也不顾小姐形象。
只是爬过来跪着哀求我,拉着我的衣角,请我给予一些吃食。
我也予了。
是她昔日里“赏”我的馊饭、馊菜叶。
看她狼吞虎咽,却不时作呕的样子,我却一脸淡漠。
我竟毫无一丝快意,内心平静得出奇。
那丞相在朝野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神色已是癫狂。
他无论使着何技俩,却也奈何不了我。
我给他下毒终是成效,他的精神也日趋崩溃之地。
在朝廷上更是大肆口出狂言,僭越犯上。
皇上念旧日他倾心为朝廷效力之功,向外告示丞相休沐。
丞相势力已是锐减大半,风光不再。
我踏入了丞相府,命人将二人绑至大堂。
随意拖着满是脏污的傅凝雪,扔置地板。
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丞相和夫人倒是满目心疼。
我拿着鞭子挥向她,听着她的声声痛呼。
任凭他们如何咒骂我,傅凝雪喊得更为刺耳。
侍女押着傅凝雪,不住地往她那脸上扇着巴掌。
另一边则是数着数目,及了百下有余方才停歇。
那丞相和夫人被放开了后,难以掩饰那怨毒的目光,向我跑过来。
大有一股与我鱼死网破之势。
恰此宫里来了人,武将押走了丞相和夫人。
他们大张旗鼓地拆了丞相府内的所有门匾,那傅循然和夫人再也未归。
但不够,远远不够。
这些只是我的身伤。
我心里还是一汪死水般,掀不起任何波澜。
11
我搜罗了一下我拿来的公文,傅家旁支无一清白。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内里皆坏了根子。
那便不饶过了。
我挑了几批公文,递了皇兄。
这当中皆违了律法,桩桩件件都足以诛了傅家九族。
唯独留了傅凝雪,任我处置。
但身份尊贵的傅循然值得享有他独有的特权。
我行刑条随意地丢了地,传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下人押着傅循然,让他瞧着他的家人如何被凌迟而亡。
我不顾他歇斯底里的叫喊,灌了他一杯我自制的新毒。
要让他尝尽我前世所受之苦。
就连行刑后,他的面上都还带着解脱之意。
12
子夜,我带着许多欢药来寻傅凝雪。
但我一打开房门,她已是消失了。
我四处翻找着,找着暗门暗道,并无任何线索。
我抬头看向屋顶,灰瓦隐隐有松动之意。
竟是被人从屋顶带走了。
心中十分烦闷,我随意地坐在屋顶上,喝着酒。
一坛已见了底,有了些醉意。
傅家人已死,心中虽有快意,但也却是如此短暂。
我突然想起来小刺客说的话了。
“复仇完获得的快感,那太短暂又太虚无。”
我曾以为,复仇应是痛快又舒爽的。
但我却一如往常,并无欣悦。
小刺客啊,你此时又在哪里呢。
我带着几分期待四处察看,一如既往的,他还是没有出现。
虽是习惯了,但眼中还是情不自禁地增添了几分落寞。
我想爬着原先上来的梯子下去。
但此时似是被酒熏了头,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懒散。
算了,瞧这高度也摔不坏。
我踏过屋顶的红瓦,纵身向下一跃。
眼见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
我缓缓闭上了双目。
落地前的一瞬间,却被一人揽住了腰肢轻轻落了地。
熟悉的檀木香沁入鼻息,我勾唇一笑,紧紧抱住了来人。
像小鹿般不安地蹭了蹭他的胸膛。
耳边却听到他一声无奈的叹息:
“郡主也太淘气了。”
原来,小刺客在今世是一个小暗卫呀。
小刺客名唤闻璟。
后来,我们去了庙里祈福。
那和尚瞧着倒是高深的很。
只是目光似有似无地总盯着我身旁的闻璟。
“阿弥陀佛。”
“姑娘是有福之人。”
我也朝着他弯腰行礼。
那和尚面带微笑,只对闻璟道:
“公子借一步说话?”
闻璟点点头,随着和尚走去了偏殿里。
我好奇地跟在其后。
那和尚走着走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蓦然回首。
我吓得一激灵,立马溜向了另一旁的屋舍里。
他没有察觉到般继续迈着步,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
二人入了殿内。
“想必公子对你的前世已略有了解了吧?”
“那日复一日的梦魇竟是……我的前世?”
那和尚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继续道:
“公子的前世,将生生世世的九天气运予了无常,换那姑娘一世重华,如今悔否?既是集大运者,收回此运便也可,只是那姑娘……”
和尚还未说完,便传来闻璟的声音:
“有劳住持,小生并不曾后悔。”
那和尚笑了笑。
“既如此,那便祝福你二人了。”
“多谢住持。”
他们的眼神却瞄向了门外。
怎么感觉那和尚总是知晓我在何处呢?
我倏地躲向了门边。
九天气运?
前一世,我只认为他与太子渊源不浅。
我知道的,寻常人家并不会知晓皇室里是如何明争暗斗的。
除非是皇室中人。
是啊,我早该明白的。
今世,他却只能做一名小暗卫。
事情竟是如此的吗?
我还在发呆,并未注意到小刺客的接近。
他揽住了我,紧紧抱住了我。
我绷紧的神情在闻到那股熟悉的檀香时,倏地变松了。
我淡笑着,回抱着他。
无碍,守得云开,便能见月明。
13
第二日,我便跑到宫里求着皇兄给我和闻璟赐婚。
但他以闻璟身份低微,拒了我。
我在他耳旁轻轻说了一句话,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他瞬间就将我和闻璟婚礼的圣旨写好传了出去。
闻璟倒也不抗拒,只是问我:
“你是如何说服圣上的?”
我放下手上的零嘴,随意地倚靠:
“简单,用年幼的丑事威胁他。”
“我的嘴你是清楚的。”
我不禁垂下眼帘。
只是这些事还是前世的闻璟同我讲的。
听此闻璟倒是笑了。
我也受感染般,笑出声来。
他笑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14
我虽全身是毒,却也不是没有解药。
我的血既是毒药,也可以是解药。
我拿着我的血日日养他。
他起初颇为不愿,但也被我强迫的眼神压住喝下。
我忽视着他眼里的委屈。
好在临近成亲,他养好了身子。
成婚当日,凤冠霞披。
八抬大轿,龙凤花烛的焰火星星闪着。
天中蓦然出现异象,群鸟聚于此处。
发着清脆悦耳的声响,热情而欢快。
婚嫁之时,城中防控最是松弛。
蓦然,戴着面具的男子带着成群的剑士涌上殿堂。
傅凝雪正依偎在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那男子黏在她耳边,低声细语道:“我替你报了此仇,你以后可莫要跑了。”
我看着傅凝雪握紧拳头,虽是点头,但面上的不适却还是出卖了她:“好。”
我打量着这些人的穿着,并非皇城中人。
闻璟伸手,将我护在他身后。
他们进入大堂,剑上已沾了许多血。
虽有毒药可施,但如此多人,我并无太大胜算。
唯有一计,只得扬尽体内毒液,与他们同归于尽。
与闻璟四目相对之间,他瞬间明白我心中之意。
他握紧我的手。
突然一声洪亮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路池,你岂敢欺我爱徒!”
那面具男子身子僵硬,面露难色,众人皆为来人让出一道路。
“师父!”我惊喜得喊他。
他凛下的神色蓦地变得乐呵呵的,安抚般地拍了拍我的手。
路池神色不虞,但也朝着师父行礼:“蝎阁老,路池不知此女是您的爱徒,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师父冷哼了一声,并不理会。
“撤!”路池扬了扬手,带着众人离去。
留傅凝雪一人在此处。
“白露放心,待你师父我回了蝎谷定会为你讨回公道,饶不了那路池。”
师父笑吟吟地坐于高堂上,看着我们行着婚嫁之礼。
成婚后,我日日缠着闻璟。
他亦发现了我的玩心,但也始终依着我闹。
我常常要他给我讲故事,讲街坊喧闹。
他也懂得如何逗得我开心。
只是笑着笑着,我便哭了。
我笑,终于如愿以偿,大仇得报。
我哭,这一切终还是借着他的运。
闻璟总会小心翼翼地轻拂去我的泪,不厌其烦地哄着我。
我将傅凝雪扔到欢楼里。
我并未打废她,只是将她发卖了进去,日日接客。
我要将她所有的高傲尊严,践踏得一丝不剩。
百姓爱戴我,也不知从何处得知我和傅凝雪结过仇。
扬言替我讨着公道,随意欺侮着傅凝雪。
傅凝雪受不过屈辱,撞墙自尽了。
死后的躯体也被人随意地丢弃在了乱葬岗。
我知晓闻璟时刻陪着我,守着我,自然是目睹了我所做的这一切。
我倚着红帐,眼睛微眯,捏着他的耳垂,朝他绽着无害的笑颜:
“相公,你觉得我残忍吗?”
我表面看似不在意,但手下的力道却是不轻。
他却也未曾皱眉,也并不反抗。
“娘子在我眼里是全天下最善良的人。”
我手一顿,但看着他那满脸真诚的模样,一时语噎。
掀了被子翻身睡去,可嘴角却是忍不住勾起。
我深知我并非什么良辈之人,但这话我确实爱听。
愿我所爱之人,一生无忧,顺遂如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