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凉,张兆文说话间有冰雪气息。
“我哪敢呢,那都是风言风语,我是大人的妾,自然全心全意为着大人着想。”
我环住张兆文的脖颈,讨好地蹭了蹭他。
张兆文唇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挑开我的衣襟。
花烛噼啪地爆出火星,我随张兆文摇晃,心思却飘到元臻的科考。
爹爹最得意的学生,爹爹嘴里明日的状元郎。
元臻,他人都说我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你也这样想我吗?
张兆文察觉到我走神,狠狠扳过我的脸,重重地吻下来。
沉沦前,我最后的想法是:元臻,你别恨我。
如果你也恨我,我该怎么继续下去。
7
宋妃气郁凝结,动了胎气,孕中吐血,大病不起。
皇上垂怜,特允爹爹葬入宋家祖坟,允许送葬。
我想去。
但张兆文只手遮天,我避不开他。
爹爹名扬天下,又受阉党所害,在民间声誉很好,送葬队伍一定声势浩大。
但凡有一个人认出我,我之前种种,都功亏而溃。
我让常蕊准备了丧服,但以简易的、不引人注目的便服出行,出行也不带首饰,以斗笠遮面,偷偷潜出了宰相府。
送葬队伍果然声势浩大,多为自发前来的民间百姓,还有爹爹以前的学生。宋家子弟死的死、亡的亡,为爹爹求情的,命断乱葬岗,子女为奴为妓;做官的,罢黜归田,子女一应罚离。
最后只剩下我一生纵情山水、不爱功名爱画画的堂伯父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头。
我从小就和堂伯父好,他对我百依百顺,带我四处游玩,送我山水画卷。
我一看他四下寻觅,犹疑张皇的神情,就明白,他在找我。
鼻尖一酸,我不忍看到他失望的样子,退到无人之处,和常蕊说道:“罢了,我们就在这送爹爹吧。”
我将烛台供物摆开,披上丧服白袍。
我就地跪下,向着送葬队伍的方向磕了三个头,送葬队伍很长,唢呐声音很响,作为嫡女,我本该在队伍中,送我慈爱仁爱的爹爹最后一程,看他入土为安。
可是我不能。我是阉党的走狗,奸相的新妾。
整支队伍经过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用了多久,我就跪了多久,直到最后一个人也经过了这个角落,我已跪的腿脚发麻。
爹爹,不孝女送你最后一程了。
回府后,张兆文竟坐在我的床上,等我已久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戴着黑手套的手把玩着精致的金丝扇:
“不是说与宋家断绝关系,甘愿做我的人吗?”
我走到他身边,将头放在他的膝盖上,慢慢道:“宋家养我十八载,有生恩,也有养恩。此次送葬既是送宋太傅入土,也是一场了结。我跟了大人,便是大人的人了,我不再是宋家次女。”
张兆文用扇柄挑高我的下巴,绿色瞳孔里映出我的身影。
他定定地瞅我,不置可否,扇柄一松,就离开了。
8
元臻真的中了状元。
皇帝说他德才兼备,学贯九流。
状元游街的动静闹了一天一夜,旗鼓开路,喜炮震天,连宰相府里都能听见。
我想,元臻应是极风光的,他苦学多年,一朝功成名就,骑马游街,赴宴琼林,定然是开心的。
其实我当真想看看。
我同元臻一起长大,见惯他埋头苦学,求师问教的认真劲儿。白锦袍,玉簪子,一等一的斯文公子。
我娘曾经哄他:“年纪轻轻的,多穿些有颜色的衣服,岂不好看?”
但元臻个性持重,只爱白袍。
我从不曾和元臻坦露心迹,但元臻穿白袍,是真真儿好看,清隽飘逸,如高崖梅花。
红色,应该是另一副风流光景。
但那,许是和我无关了。
张兆文晚上来的时候,我已睡了。
不知怎么,我连日困倦,容易疲乏。
他这次摘了手套拥我入怀,冰凉的气息将我震醒,他的唇瓣落在我额头上却有着格外的温度。
这次他格外凶狠,比第一次还用力,留我一身青紫痕迹。
他这次应该沐浴过,一点血腥味都没有了,淡淡的熏香飘扬在他的起伏动作中,像是冷杉的气味。
这气味让我想起从前冬日围猎,我粗粗看了一下皇帝面前的红人,张兆文,他拉弓射箭,策马奔驰,别有一番好儿郎的样子。
那时候,阳光照在他脸上,背后是冷杉。
而爹爹坐在我旁边,姐姐拉着我的手,娘亲跟元臻说笑。
我脱力了,结束就想睡去,张兆文却在我耳边说:“你和新晋状元郎关系匪浅呀。”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平日轻佻的调笑意味,我五指抓皱了锦被,问他:
“怎么了?”
“怎么了?状元郎状元服都没脱,在宰相府外枯等了一整夜。肩头都落满了雪,真可怜呢。”
张兆文的金丝扇划过我赤裸的腰腹间,激起一阵寒意。
“你倒是睡得香。”
元臻……
见我愣神,张兆文翻身又上,疼得我一声闷哼。
张兆文的绿眼睛里划过一丝寒光,我主动抱住他,吻上他,身体的温度互相浸染,热度攀升。
其实我是知道的,我是故意不见元臻。
上次送葬,我趁机联系了宋家旧部,计划在接下来的春日围猎中有所行动。
常蕊说,状元郎红袍等候,一天一夜,连肩头都堆满了雪。
……元臻这样死心眼的孩子,离我越远,越不惹腥臊。
我想让他永远红袍风光,不染脏污。
9
转眼就是春日围猎了。
这种游玩享乐之事,常常都是张兆文操办。
他连同我也带去了。
这次的围猎办的很大,皇上很有兴致,添了一把尚方宝剑当彩头。谁猎得的猎物最多、最罕见,就能得到这柄宝剑。
春日围猎,本就是贵族间的大事,来的人很齐,连元臻都来了。
皇帝很赏识这个最新的状元官,让他跟在自己身边打猎。
余光中,我看到元臻穿着玄色官服,进贤冠华丽繁复。
元臻的目光笼罩着一片忧伤的云雾,我不看他,但能感觉到那目光在我身上萦绕。
众人的目光中,张兆文拍了拍他的马背示意我上来。
浪荡子,哪有带着女子一起打猎的?
元臻望着我的背影,目光如有实质。
我勉强开口道:“妾身不精马术,恐连累大人,大人自己打猎,定收获颇丰,能得到皇上的彩头。”
大家的眼神都在张兆文和我身上来回穿梭,充满探究意味。
想必,他们觉得我与张兆文是一对不务正业的狗男女吧。
“不精马术?那便我带你好了。”张兆文这么说着,一声轻笑,附身倾向我,一手拉过我的胳膊,一手环住我的腰身,竟然将我凌空举起,一扯就到了马上!
一匹马能有多宽?我和张兆文的距离不过咫尺。
我不敢回头和任何一个大人对上眼神,生怕他们的眼神里充满痛恨;我也不敢回头和元臻对上眼神,我害怕元臻的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神色。
张兆文就这样带着我打猎。
行至一半的时候,皇帝受风疲乏,就先回去了,一半的文官也跟着走了,留下的人不多。
张兆文拉着马缰,将我笼在怀里,在我耳边低语道:“你的小情郎可真是锲而不舍,跟了我们一路。”
我低下头,作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大人这是什么话,我是大人的人,哪有什么情郎。”
话语间,林中跳出一只小鹿,敏捷轻盈,我握住张兆文的手腕:“猎那只小鹿!”
张兆文一拍马背,马儿顿时疾驰起来。
“想要那只小鹿?为你猎来便是!今晚等着吃鹿肉吧!”
马背颠簸,我很不适应,肠胃中翻滚,但是勉强忍下诸多不适,我紧紧抓着张兆文的衣袖,目光紧盯前方那只小鹿。
张兆文的马是皇上赏赐的汗血宝马,胖的马匹都不及它,几个呼吸之间就消失在身后,只有张兆文与我单骑闯入了禁林深处。
破空声响起,箭矢刺破空气想着张兆文刺来,禁林深处窜出几个蒙脸的大汉,个个魁梧,身着黑衣,腰间跨弓,手中持剑,向着张兆文攻来。
箭矢惊马,马儿的前蹄高高扬起,我吓得蜷缩在张兆文怀里。
张兆文单手持剑,环住我:
“莫怕!我护你周全!”
黑衣人涌上来向他进攻,我低垂睫毛不敢再看。
张兆文武功高强,但是双拳难敌四手,眼看着就要落入下风。
但缠斗之间,其他官员也已经赶了上来,加入战局。
寡不敌众,黑衣人不敌。为首之人同我对了个眼神。
为父送葬那日,我暗中联系了宋家残部。
为首的黑衣人被擒之前,向着张兆文射来一只箭,那剑锋上发着幽光,隐约能看出来是有毒的。
我挥开张兆文的手,挡在了他面前。
“噗——”
我喷出的献血染红了张兆文的手。
原来这么疼。
箭上淬了毒,我的意识渐渐朦胧起来。
合上眼之前,我看到剩下的黑衣人咬碎了齿关间的毒药,尽数自杀。
宋家残部,凋零无。
腕间一热,是赶上来的元臻握住了我的手。
耳边传来张兆文喊我的声音:
“莺莺!莺莺!”
我撑不住我沉重的眼皮,彻底闭上了眼睛。
10
据常蕊说,我昏睡了许久。
张兆文重金求来多方医生会诊,期间我的情况一直不好,甚至到了要用人参汤吊着命的程度。
医生说我落下了病根。
即使醒过来,也常年胸口疼痛,咳嗽不止。
“娘子,医生说您之前怀了身孕,已经有两个月大了。”
常蕊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只是这次春日围猎,您为丞相挡箭,那箭头淬毒,十分阴狠,孩子也……也没了。”
孩子?
我愣神,下意识将手放下小腹处。
这里曾孕育一个生命?一个我,清流之女,与奸相张兆文的孩子?
常蕊看着我愣神的样子,为我披上厚厚的披风:“娘子身子不大好,小心受了风。”
我推开她的手,赤脚走到窗边。
窗外是张兆文命人给我新种的桃花树,说是哪里贡上来的好品种,如今开花了,果真娇艳欲滴,美轮美奂。
我眼前闪过宋家残部服药自尽前的眼神,又想起张兆文拉住我手腕,急切喊我的样子。
都化为一声叹息。
“这个孩子若是生下来,想必也能看到窗外的桃花开。”
“什么桃花开?”
原是张兆文进来了。
他今日一身官服,精神挺拔,不怒自威。
“我正和常蕊打趣。说若这个孩子生下来,来年也能看到着鲜妍的桃花开。”
我轻咳两声,对张兆文说道。
张兆文将我抱起,置于膝盖上,为我穿鞋:
“虽是春天,仍有倒春寒,你大病初愈,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我被桎梏在他怀中,他拿着鞋为我亲自穿上,常蕊已经退下去了,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里没有人说话。
张兆文身上有淡淡的冷杉气味:“这个屋子不好,旁边就是暗室,扰你安眠。即日起你就搬到居春苑去,那里离我的寝房很近。”
他将下巴搁到我的肩头上,我微微一颤。
“是,多谢大人。”
“我不乐意听这个什么大人,外面的人也都叫大人。”
张兆文用扇柄挑起我的下巴,歪着头看我,懒洋洋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餍足的狐狸。
我冰凉的手指慢慢地蜷起来:“夫君。”
“嗯,还是这个好听。”
张兆文用指尖勾画着我脸庞的弧度。
“世人都说你爱惨了我,自请做妾,与宋家一刀两断,状元郎枯等一宿也不见面。你说是也不是?”
他用大袄将我裹住,十分温暖,但落在我肩胛上的吻却十分寒凉。
我将自己的手放入他掌心,任由他牵着。
“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张兆文将我抱起,在我耳畔亲吻。
“按我说,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十月怀胎,可带他赏冬日腊梅。”
他熄灭了红烛。
11
自我在禁林救了张兆文,孩子胎死腹中那日起,张兆文时常来我房里。
我不再住暗室旁边,而是住在居春苑。
居春苑种满了桃花,鲜艳美丽,也再无可怖的嘶吼嚎叫。
张兆文时常把我带在身边,也同意让我出宰相府。
但我很少出去,宰相府是皇上给选的一等一的好地段,状元府的选址也在这。
听说原本是让状元郎自己选位置,也有别的好去处,他却执意要和张兆文做邻居。
得了张兆文的宠,居春苑整日来来往往,人没断过。
锦缎金饰,器具用品,流水一般地来。
我也和张兆文的贴身侍从小夏渐渐熟络了。
张兆文政务繁多,时常喊我去书房里研墨,渐渐地有仆妇多口舌,说张兆文宠仇人之女过头,必有反噬。
张兆文像是听不到这些风言风语,仍然把我带在身边。
渐渐入夏了,张兆文近日很忙,我令小厨房做了冰酪,带着冰酪去书房。
他坐在书桌前看折子,未换掉他的官服,红烛的光笼在他的侧脸上,柔化了他锋利的线条。
“帮我拿张宣纸来。”张兆文说。
我站起来,书房很大,炭烧的人很暖和,我在书房柜子里寻找宣纸,发现书房的深处,竟然放着一套状元服。
状元服年头已久,白领口微微泛黄,下半身有焚烧过的痕迹,发黑发灰。
怎么会在书房的柜子里放状元服?
我合上柜子的动作被张兆文淡淡的语气打断:
“怎么拿张宣纸怎么久?”
他站在我身后,从我头顶伸过手去拿起了状元服旁边的宣纸,声音平稳,像是没看到旁边的状元服。
“这是你的吗?”
我合上柜子,问他。
他拂去我脸上的一根碎发:“是啊,谁还不是个状元。”
爹爹是太傅,状元名满天下,我也算是对这些事情略知一二,但从不曾听说过张兆文的名字。
只听说许久之前,有位异瞳的科考生溺水而亡,总管公公多了个义子。
张兆文将我抱在怀中:“这些天你清减了,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些你喜欢的,最近马奶糕很不错,你要尝尝尝吗?”
我摇摇头,将头靠在他胳臂上:“没有胃口,日食是不是快到了?”
张兆文轻点头:“不错。”
日食是大凶天象,上次日食,张兆文说我爹爹有谋反之嫌,宋家满门血光之灾。
我亲爱的夫君啊,你说下次日食有难的,会是谁?
12
我去庙中为死去的孩子上香。
庙中烟气萦绕,风一吹十分冷寂。
地藏王菩萨宝相庄严,我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保佑我的孩子往生路上一路顺遂。”
为孩子上完香,我又拿出父亲画像,点燃香火,跪在父亲画像前,向父亲磕头。
刚刚向父亲磕第一个头,整个画像被扫落在地,手中香火也被一把夺去,我惊惶地望着来人——堂伯父!
他平日里斯文平和的面皮充斥着愤怒,哪有还有半点平时笑眯眯的样子。
“你这个小蹄子,哪来的脸拜祭你父亲!你委身奸相,不知廉耻,甚至不为你父亲送葬,现在又来庙里假惺惺作态,你又何曾有过一丝难过、一丝悲伤?你这样对得起你父亲将你十八年千宠万爱养大吗?”
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他攥着父亲画像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世人辱我,我忍下了。姐姐喊我,我忍下了。张兆文辱我,我忍下了。
堂伯父,我好像气力已尽,忍不了了。
我跌坐在地,用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堂伯父的裤脚。
堂伯父嫌恶地将脚挪开,我失去了全身的倚仗,力气尽失。
13
今日是日食之日,张兆文设宴冲煞。
我罕见地早起,换了一身新做的袍服,袍服上的桃花用金线织就,精美俊逸。
常蕊给我画了一个精美的妆面,点了口脂,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阵恍惚。
像是爹爹没出事之前,未出阁的我。
我在席面上挑了一支宝石步摇,插在自己鬓上。
贵女步摇,无论多危急的时刻,不可让步摇打到脸颊上。
我出现在宴席上的时候,张兆文的眼中划过惊艳。
我缓缓走过席面,走到张兆文身边,在他身边坐下。
我为他斟了一杯酒,送至他唇边,张兆文就着我的手,一饮而尽。
“当当当——”堂下敲起编钟,日食到来了。
张兆文命人熄灭蜡烛,等待阴影彻底笼罩大殿。
我的手中紧握刀刃,鬓边流下一滴冷汗。
张兆文自斟自饮,十分从容。
光影彻底笼罩大殿时,整个堂内一片昏暗,我暴起,双手持刀,直直向着张兆文冲去———
张兆文的近身侍从小夏从旁边窜出,挡在了张兆文面前。
我心中徒然生出一股绝望,但是往前之势难以遏制,步摇打到脸颊上,我向着小夏冲去。
一只手推开了小夏,张兆文向我迎来,我的刀刃径直插入张兆文心脏,他双手环住了我。
我俩就以环抱的姿势,跌倒在地。
“本来只当你是个小莺儿,谁料翅膀这么硬?”
血从张兆文唇边流下,他碧绿的、看向我的眼神里一派平和。
他甚至伸手摸了摸我的步摇。
“少见你盛装打扮,如此,真是好看。
“我就想,你应该是恨我的。宋家满门血光之灾,你的元臻高中状元,那般风光。
“你可知,我也曾苦读诗书,高中状元……”张兆文的声音渐弱,我弯下腰俯在他身边听他说话。
“连中三元,多风光?只是皇上说异瞳不吉利,恐致使天下祸患。亏得公公赏识……阉党走狗?阉党走狗……”
抚上我脸颊的手颤抖:“莺莺,你爹清流之官,声望高,学生多,又耿直进谏,皇上忌惮他许久,我不过是皇上的鹰犬,动宋家的借口罢了。”
他的口中不断溢出血沫,我慌忙阻止他:“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君心难测,天命难违,莺莺,我同你,同我们的孩子,总是差点缘分……”
不知不觉间,我竟然落下泪来。
他却眸光柔软:“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的刀,死在你手里,也算死得其所。”
日食结束了,天光大亮。
四下大乱。
张兆文在我怀中,断了气。
唇边的弧度,还微微上扬。
14
张兆文遗令,不得动我。
我单轿出京,往了温暖的南方去。
南方多雨潮湿,我旧病复发,常常做梦。
梦中郎君潇洒俊逸,着状元红袍。
我向他伸手:“元臻?元臻?”
那郎君回头握住我的手,笑意温吞。
可那郎君一对碧绿明眸,令人过眼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