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开车不小心撞死了一个女人。
凭借着家里的关系,我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十年后,我去整容。
医生却将我整成了那个死去女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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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整容了,解开绷带的那一刻,我看到镜子里是一张漂亮的脸蛋,清纯动人。
我放声尖叫。
给我主刀的林医生笑吟吟地看着我:「安小姐,怎么了?你不满意吗?」
我将镜子扔向他,他侧身避开,镜子在地上碎成无数反射着冰冷银光的碎片。
「林医生,怎么回事!」我指着手机相册里那张女明星的脸质问他,「手术前我明明是要你把我整成这样,可现在这张脸,哪里像她了!」
我又惊又怒,这家零时美容院之前我让人调研过,口碑相当不错,院长林适虽然才三十出头,但技术和审美都是在线的,因此我才选择了这里。
但没想到,最后却给我整成了这副鬼样子!
林适单手推了推银丝眼镜,狭长的眼睛里透出冰冷的光,脸上依然挂着温和可亲的笑容。
他从我手中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照片,又看了一眼我的脸,肯定道:「嗯,的确不像。」
他把我的手机关上,收进白大褂的口袋,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但你不觉得,这张脸更美吗?」
他的手指冰冷细长,像一条蛇一样在我脸上滑动。眼神迷恋,仿佛在欣赏着他的爱人。
「林,林医生……」我后退了一步,跌坐在病床上。
「安昭啊,想起来了吗?这张漂亮的脸本来是属于谁的。」
他在笑,可是浑身透出一股冰冷病态的气息,和往日文质彬彬的他截然不同。
害怕犹如潮水般漫上了我的喉咙,我抖着嗓子问:「谁...谁?」
他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回答错误。」
「啊!」
手臂一痛,手术刀划开衣料直接割开了我的皮肤,细密的血珠滑了出来。
我捂着手臂,不停地往后爬,想要离这个疯子远远的。
「给你个提示,十年前,2001年凌晨两点。」
林适的声音平静温和,他停在床前看着我,指间捏着一把沾血的柳叶刀。
我抵着墙壁,仓皇摇头:「我不记得了,都十年了,我怎么记得住!」
他一言不发,走过来抓着我的肩膀将我甩到了地上,刀尖比在我的锁骨上。
「第三次机会,西平街上。」
刀刃贴着我的皮肤,传来阵阵冰冷的触感,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落:「西平街,西平街,2001年凌晨的西平街,我,我……」
门没锁,隐隐传来外面护士病人经过的脚步声和谈话声。
他的指腹温柔地擦去我的眼泪:「想起来了吗?」
「我,我想起来了!是她!」
趁着林适怔愣之际,我一把推开他,朝着门口踉跄跑去。
门把就在眼前,我拼命一压,门果然没锁。
我赤脚跑了出去,拉住一个病人大喊:「快打110报警,林适要杀我!」
病人不解地看着我,又慢慢看向我身后。
战栗从腿逐渐爬上我的头顶。
脖子突然一阵锐痛,我的意识瞬间跌入了黑暗。
我的确想起来了。
2001年凌晨两点,宽阔的西平街上,我坐在新买的帕萨特里,正和安颖聊八卦。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车子砰地一声撞上了一个女人。
挡风玻璃霎时裂开了雪花般的纹路。
我知道那是个女人,是因为我开车从她身边逃离时,看到她墨黑的长发和那一身被血染红了的白色连衣裙。
后来我才知道她叫楚楚,而她印在照片上的模样也的确楚楚动人。
我甩了甩手腕上的锁链,发出轻轻的当啷声,空气里是一股潮湿的霉味,只有一只昏黄的灯泡远远挂在楼梯口。
楼梯口的门被打开,露出那张让此刻的我害怕的脸来。
他踩着木楼梯的脚步声规律、平静。
林适端着餐盘走到我面前,上面放着一瓶牛奶和几片吐司。
今天是我被他关在这个地下室的第五天了。
「饿了吗?来吃早餐。」
他把餐盘摆到我的面前,自己走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拄着下巴看我吃。
第一天刚醒的时候,我妄图弄断手脚上的锁链,又在他给我送吃的时候大喊大叫辱骂他,后来甚至用绝食威胁他。
可是,铁链弄不断,也没人听到我的喊叫来救我,就连绝食我也只坚持了两天。
我妥协了。
我喝了口牛奶,又吃了口吐司,就放着不动了。
虽然饿,可是我不喜欢牛奶和吐司。
林适看了一眼碗里剩的,微微皱眉:「怎么不吃了,不饿吗?」
他拿起吐司喂到我嘴边:「再吃点,楚楚很爱吃吐司的。」
我厌恶地撇过头去:「我不吃,我不喜欢吃。」
他定定地看了会我的侧脸,突然轻笑了一声,将吐司扔到地上。
「不吃就算了。」
「既然吃好了,我们就来进行今天的惩罚吧。」
我打了个抖。
林适虽然外表斯文,但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他恨我,恨我害死了他的女人。
没错,这个叫楚楚的,是他的初恋。
她死在那天凌晨,但她的死并没有影响到我,我有个好爸爸,他帮我处理了后续的麻烦事。
林适恨我没受到应有的法律惩罚,所以他把我关在这,用自己的方式惩罚我。
他从皮夹里掏出一把柳叶刀,下一秒,我的手臂上赫然又多了一条深深的裂痕。
血在慢慢流出。
我用布压着伤口,他收好刀具后端着餐盘起身。
走到楼梯口时脚下一顿,探头看向我说:「噢,为了惩罚你浪费粮食,今天和明天我不会给你送饭。」
我脸上一白,这几日的营养不良加失血过多本来就让我虚弱不堪,如果没有吃的,我恐怕活不过明天。
我不由放下高傲,哀求地看向他:「林适,求你了,不要不给我吃的,我会死的。」
他看了我一会又转过视线,声音少了刚才的轻松,多了一丝坚硬冰冷:「安昭,别用这个样子求我。」
他走了。
我擦了擦眼泪,想起他的态度,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太饿了。
我还是下床把地上那片沾了灰的吐司捡起来,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想起小时候,我抢了继母女儿盘子里的吐司,被我爸打了一耳光,让我向她道歉。
我怎么肯,我只是没了妈妈,就要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家里忍饥挨饿?
于是我开始闹,饿了我也要闹,渴了我也要闹,没钱了我也要闹,没衣服穿了我也要闹。
我要做那个会哭的孩子。而不是默默忍受一切。
但是也是自那以后,我开始讨厌吐司。
我乖乖躺在床上,等着第二天林适的惩罚。
他这次果然没带吃的,只有一杯水。
我在他的注视下几口喝干后,端着空杯子望着他:「林适,我还要。」
「不要喝那么多水,一杯就够了。」
「可是,我饿。」我听见自己甜腻腻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撇过脸去:「认清你的身份,你没有资格要求什么,现在给我闭嘴。」
我心下叹了口气,看来这语气不对。
林适拿出那把熟悉的手术刀,我含着泪看他:「林适,我怕疼,轻一点好不好。」
我不知道此刻我的脸看起来如何,但我努力想让它看起来楚楚可怜一些。
我把内心的柔弱直白地展露在他面前,他捏着刀的手停在半空,脸上浮现一丝焦躁。
伸手过来擦我眼角的眼泪:「别哭了,我都还没动手呢。」
啊,原来是这样的。
我的眼泪掉得更凶:「我饿,全身的伤口都疼得厉害。」
我把袖子卷了上去,让他看本来白皙光滑的手臂上那一条条排列得井然有序的刀痕。
「这里空气好闷,还有老鼠爬到我手上,我会感染死掉的。」
我抓住他的手腕:「林适,我不想待在这,让我待在你身边好不好。」
他的脸上一瞬间出现疑惑,犹豫和挣扎。
我的心底渐渐涌上胜利的喜悦。
可是,他一把拽开了我的手,面色重回平静。
「安昭,别在我面前做戏了,现在是忘了怎么骂人了吗?」
「你撞死楚楚的时候,有过一丝不忍吗?」
我呆坐在床上,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在我手臂上划下一道。
他走的时候冷冷道:「你模仿得真拙劣,楚楚可不会哭得像你一样。」
「她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在我面前总是笑得很温暖,因为她从来不愿意让我担心。」
哼,我心中冷笑,躺在床上没理他。
手臂上的伤口我也懒得管,还不如失血过多死在这儿算了。
没过一会儿,我坐起身,拿起旁边的毛巾处理手臂上的新伤。
我要活着,我要出去!
看到伤口的那一刻我不由愣住了。
没有意料中的大片血痂,只有浅浅一道红线。
我垂下头,默默笑了。
晚上七点,角落里的红点闪烁不停。
肚子里饿得几乎要抽筋了,我侧躺着,一动不动。
保持这个姿势已经足足八个小时了,一侧身体压得难受。
楼梯口响起意料中的开门声。
我心中暗笑。
我知道林适在这装了摄像头,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只要他对我还有一丝不忍,我就有希望离开这间地下室。只要离开这,我就有机会逃出去求救。
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后,一只温暖的手心摸上我的额头:「醒醒,你还好吗?」
我一动不动。
他又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醒醒。」
我依然没动。
他开始着急,在原地转了几步,好像在想办法。
在他准备离开时,我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是谁?」
眼前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长发如瀑,齐刘海遮掩着她一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睛,单纯无害的模样。
她因为受惊轻轻「啊」了一声,接着轻声道:「我,我叫秦霜。」
我皱了皱眉,她会出现在这和林适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你怎么会在这?」
「我,我从阿适的电脑上看到你一直没动,好像不舒服的样子。」
果然林适一直在监视我。
「林适呢?」
「他去开会了,还没回家,刚才他打电话说八点才能结束。」
我直勾勾地打量了一圈这个叫秦霜的女人,瘦弱,微微弓着背,我问啥她答啥,看起来很好骗。
我捏了捏她纤细的手腕,问她:「你和林适什么关系?」
在这昏暗的环境里,我竟然还能看到她脸上慢慢生出红晕。
「他是我老公。」
我吃了一惊,和林适接触的几个月里,我没有发现林适结婚的一点蛛丝马迹。
他从来没戴过戒指,手机皮夹里也不见这个女人的照片,更没听他说起过。
所以手术前我曾一度想过要不要去追这个男人。
可是此刻这个秦霜竟然告诉我她和林适结婚了?!
我左右打量,实在看不出她身上有什么值得林适那样的男人喜欢的地方。
说那个死去的漂亮女人是他初恋我信,可是眼前这个女人,我不信。
可如果是真的,那这个秦霜显然要比林适好拿捏,或许她能帮我出去。
况且听她意思,林适要八点后才会回来。
那现在岂不是我逃出去的好时机!
我轻皱眉头,一脸为难地看她:「秦霜,我好难受,我可能生病了,你能不能带我出去看医生。」
她呆呆地看着我的脸,没说话。
我继续使力,偷偷捏了把大腿根,痛得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秦霜,你看我手上。」我故技重施,拉开袖子展示林适的恶行,「这都是林适划的,在这里再待下去,我可能会死在这。」
不知道是哪个字戳中了她,秦霜猛地全身一震。
「不,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她不停咬着大拇指指甲,低声道:「我不能带你出去,阿适会不开心的。」
显然,秦霜知道林适对我的所作所为。
她是一个沉默的帮凶。
「好吧。秦霜,那可不可以暂时把锁链解开,你看,我的手腕都被磨破皮了。」
手腕上翻开的烂肉血泡或许刺激到了秦霜,她「啊」了一声,捧住我的手腕,「怎么会这样,怎么伤成这样子。」
她嘟嘴朝伤口轻轻吹了吹,好像这样能缓解我的疼痛。
我愣了愣。
她摸出一把钥匙哆哆嗦嗦地插进我手腕上的锁孔,软软地道:「我现在给你先解开,但是你可不能跑,我在这陪着你啊。」
我点了点头:「我不跑。」
她解开后将锁链扔到一边,朝我露出一个初升旭日般温暖的笑:「是不是舒服多了。」
我握住她的手,微微点头:「嗯,谢谢你,秦霜。」
心里却在想:对不起,秦霜。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她重重推到床上。
她错愕地睁大眼,渐渐变成了受伤的表情。
我从床上跳了下来,朝楼梯口狂奔。
这一辈子我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十几级台阶那么多,那么高,那么远。
我打开楼梯口的门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屋子里灯光大亮。
一个高大的人影站着客厅里。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手工西装,没了白大褂的遮挡,修身的线条显出他的宽肩窄腰。
头发被梳了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银丝眼镜下,上挑狭长的眼睛在看到我出现的那一刻,微微露出惊讶的光。
随即,长眉一挑。
「阿适,她,她跑了!」身后传来秦霜气喘吁吁的声音。
林适轻笑一声,「没事,她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