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话里头的意思,像是对一个男人说的啊?
等等,这长乐宫不是被侍卫严加看守着么?怎么还会有男人进来?
难不成……是夏文宇来了?
苏浅浅将耳朵贴在墙上,再细细地听,里屋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浑厚圆润,但并不是夏文宇。
“公主,君臣有别。”
仅是这单单四个字——君臣有别,就轻巧地推到了夏青宁的问话。
夏青宁眸中含痛,瞧着这眼前人,又将桌上的其他瓷杯尽扫在地,阵阵响起的破碎声,都不及她心里的痛。
“滚——”
夏青宁最后吼了一声。
苏浅浅听到那男人的脚步踌躇了几分,最后还是迈开了步子,嗒嗒地出去了。
苏浅浅探出脑袋,只见依稀瞧见了一抹模糊的背影。
该死的近视!她没有看清楚那个人是谁。
“别看了,那是秦楠木。”
夏崔华在身后说,表情慵懒。
苏浅浅回头,“你怎么知道那是秦楠木,你连人家的脸都没有看清呢,就妄下定论。”
如果不是秦楠木,那不就是冤枉别人了么?
但夏崔华十分肯定,还用一种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着苏浅浅,说:“这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青宁公主喜欢御林军副将秦楠木——虽然说他现在只是一个御前侍卫了。”
除了他,不可能有别人。
夏崔华的眸子沉了沉,重新蹲回在地上,一手撑着下巴,神情恹恹。
难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进去好好地安慰一下夏青宁么?
想想他们刚刚的对话,似乎吵架了耶?
苏浅浅也蹲了下来,问:“怎么不进去啊?”
“等天黑啊。”夏崔华说,“现在大白天的,多引人注目。”
“……”苏浅浅已无言以对。
既然要摸黑过来,那又何必现在掳她过来。
这翠花就是气人。
但现在要走也是不可能的了。
苏浅浅只好陪他一起蹲着,两个人静悄悄地挨在一起,抬着头,越过那片碧瓦,看云卷云舒。
偶有微风拂面,阳光和煦的午后,静得能听见草身摇曳的窸窣,这样的天气,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先前夏青宁刚刚发了一通脾气,还能依稀传出一点抽泣的哭声,现在屋里也是静的。
晒着这阳光,苏浅浅觉得有些困倦,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脖子软绵绵地,脑袋摇啊摇啊,就轻轻地靠在了夏崔华的肩上。
一抹温热靠过来,夏崔华先是一怔,下颚触到苏浅浅滑嫩的额头,便下意识地伸出手,替她扶了扶。
两个人这样一蹲,就是好几个小时。
苏浅浅最后是被脚给麻醒的。
感觉脚底下,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疯狂地啃着她脚底板的嫩肉,麻得她想跳,却没有力气跳起来。
“啊……”苏浅浅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艰难地伸了伸腿,舒缓一下肌肉。
“能起来么?”夏崔华问。
现在刚好是晚膳的时间,夏青宁有个怪习,就是一个人进食的时候,旁边是不能有宫婢的。所以这个时候,夏青宁一定把宫婢给支开了。
趁此进去,是最佳时机。
苏浅浅刚刚醒来,还有些起床气,脚又麻,所以面色并不好看。
她嘟囔了一句:“起不来。我要再坐会儿。”
夏崔华只好耐心地等着她。
终于等苏浅浅可以站起来了,可行动又不是那么利落。爬窗户的时候,苏浅浅险些弄出响声,引来长乐宫的宫婢和守卫。
“是谁?”
夏青宁警惕地站起来,直走进内室,一把揪出了鬼鬼祟祟的那个人影。
“是我是我是我……”
夏崔华举起手,嬉笑道:“是四哥啊。”
后面“骨碌”一声,苏浅浅从窗户上滚了下来,像个圆球似的撞上了桌脚。
夏青宁脸一黑,没什么心情跟夏崔华嬉闹,说:“你们来这儿干嘛?”
“快回去吧。”夏青宁一手松开夏崔华的衣领,转身出去,“母后不是说了么,这个月,不准你们任何一个人进长乐宫。”
夏青宁的背影在今夜看起来,似乎多了些落寞。
以往,她何时不是意气风发的。
怕是再跋扈任性的人,一旦被关在了牢笼里,那股傲气都会渐渐被磨灭了。
可,夏青宁不愿!
看到妹妹隐忍着痛苦的样子,夏崔华上前,故作轻松地搭着她的肩,说:“诶,多大点事儿啊,有你四哥在,你还担心什么?”
她这从小到大,除了大哥夏文宇,就数四哥夏崔华跟她感情最好了。
他不像夏文宇那般正经,是个凛然正气的兄长,要求她做什么都规规矩矩的,又事事都护着她,宠着她。
夏崔华反倒没有这样做过,还经常捉弄她,跟她抢东西吃,抢东西玩,全然没有一点当哥哥的样子。
但尽管如此,夏青宁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做事常常不着调的四哥,是最懂她的人。
可是这件事,夏崔华真的帮不了她。
因为过于不靠谱,也不关注朝政之事,他只是依仗着皇家的血脉,有一个有名无实的晋王称号而已。
夏青宁颓然地摇摇头,眼眸中有些泛红。
“四哥,这事你帮不了我。”
太后已经做了决定,将她许配给朝中一品大官孟逑的长子——孟凌风了。
只是现在,就差夏文宇的一道圣旨,昭告天下。
她被软禁在此,想来也是太后故意让夏文宇找的一个借口,而那天好巧不巧,让他给逮住了在爬树的自己。
想到这儿,夏青宁已不能自持,眼角溢出一行清泪。
秦楠木明明知道自己早已意属于他,为何还偏偏,偏偏要听夏文宇的话,将自己送回长乐宫,软禁于此,任由她等圣旨下来后,嫁给其他男人。
夏崔华扶额,他实在是受不了女人一沾上爱情,就变得患得患失,自我憔悴的模样。就连他一向自立,直爽如男子般的七妹夏青宁,都难逃这种魔咒。
夏崔华豪气地一拍她的肩膀,说:“别这么丧气!四哥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让你在被禁足期间,开心开心的能力还是有的。”
夏青宁敛起了愁容。
她以前每天最大的期待,就是能在皇宫里偶遇秦楠木。但这几日来,虽然能天天见到秦楠木,却已经没有了想象中的开心。
夏崔华能来,也是件好事。他总是有稀奇古怪的想法和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