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万籁俱寂。
苏浅浅躺在枯草堆上睡觉,虽然已经睡了一两天了,可还是不习惯,夜里总是翻来覆去的,动静特别大。
就连隔壁的夏崔华都听到了。
窸窸窣窣的响声,还伴着苏浅浅哼哼唧唧,含糊不清的声音。
夏崔华便起身去看苏浅浅,还以为她睡不着,然后就叫她起来坐会儿聊聊天,说几个故事呢。
可当夏崔华走近,叫了她几声的时候,却没有任何答应。
等走到她的身旁,才发现苏浅浅在哼哼,嘴里一直叫着“老夏、老夏、老夏”。
夏崔华心里一咯噔,想起她口中的“老夏”,就是夏文宇。
“浅浅?小南瓜?”夏崔华又叫了她两声。
发现苏浅浅这是在说梦话,并不是醒着呢。
看来,早就睡下了。
“老夏,你不要走嘛……”苏浅浅扁扁小嘴,心里很委屈。
她这几天,经常梦见夏文宇,梦见他跟婷妃在一起,不要自己了。
心里一阵冰凉,两行清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老夏,老夏,老夏,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要浅浅了呢?
她控制住自己,说回南国就好了,跟二哥在一起过就好了。可是到了晚上,她还是忍不住想念夏文宇。
可是一想到夏文宇,她的心就很难受。
夏崔华看着自己胳膊上的那只小手,心底涩然,原来我一直陪着你,你也依然忘不掉他。
夏崔华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小声地安抚道:“好啦,没事啦,浅浅乖啊,不要哭了……”
夏崔华的一阵柔声安慰,苏浅浅终于停下了梦呓,只是小幅度地抽泣着。
慢慢地,悲伤的情绪终于缓了下来。
等夏崔华以为她终于可以安稳地睡着时,苏浅浅忽然一抖,打了个大喷嚏。
“啊嚏——”苏浅浅抱了抱自己的手臂,双腿往上缩。
秋夜寒冷,只是躺在草堆上,着实容易受凉。
夏崔华的双眸一紧,眉头皱得紧紧的。
照这么折腾下去,苏浅浅非染病不可。
她想要帮助阿平,用自己的力量去过上好日子。可这过程何其漫长。
这几天,他跟着苏浅浅跑上跑下,听她的想法,她的计划。
虽然幼稚了些,可不得不说的是,苏浅浅确实很有想法。并且从她自己烤地瓜,蒸馒头的手艺来看,她是真的能实打实地去做。
夏崔华不禁怀疑,并且心疼。
她一个南国郡主,怎么能考虑得如此缜密,并且能做这些粗活呢?这不是一个贵家女儿该有的成熟。
虽然在有的时候,她的天真烂漫,与纯洁无邪,还是如图小孩子那般。
而心底,又是那么柔软和善良。
起初跟她留在阿平家的时候,夏崔华还以为她只是想滞留那么个两三日而已。但从现在看来,苏浅浅这是想长久地留下去啊。
不知道期限是多久,但一定是要到了能帮阿平卖出那好几亩的地瓜的时候。
而那些地瓜,还说不准能不能卖出去,即便能,那也得花上很长地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他怎么能够看着苏浅浅吃苦受寒呢?
苏浅浅之前笑自己傻,可眼底却是满满地心疼。
她懂自己,并且能明白他的处境,所以也没有让自己回宫。可是,他真正的样子,苏浅浅却不知道。
不知道他夏崔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她知道了真相的那一刻,还会把自己当朋友吗?还会和当初他救出她的时候,承认那句“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的话吗?
他怕是,再也没有资格陪着她了吧?
苏浅浅这般喜欢夏文宇,他现在却是在谋划着,如何陷害她喜欢的人,让夏文宇身败名裂。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夏崔华苦笑一声。
他其实,也身不由己,不是吗?
再深看了苏浅浅一眼,夏崔华便出了茅屋,走入了茫茫夜色中。
跟了他们好几日的黑衣人,终于现了身。
“殿下。”一黑衣人上前,朝夏崔华抱拳道。
“有厚的披风吗?”夏崔华问。
那黑衣人闻言,立马找了一件披风给他。
夏崔华面无表情地接过,便折回了屋内,将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苏浅浅的身上。
披风的温度刚刚覆上去,苏浅浅便感觉到了,用手抓住一角,紧紧地裹着,脖子了进去,表情很是惬意。
看到她这般乖戾的样子,夏崔华的嘴角不禁一勾,莞尔一笑。
末了,他敛起笑意,重新走了出去。
门外,依旧是那个黑衣人站着。
黑夜茫茫,吹来阵阵冷风,掀动着树皮。
仿佛,也准备将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揭开底。
“原礼哲那边现在如何?”夏崔华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换了平日里散漫颓废的样子,夏崔华浑身凛然,眼神犀利无比。嘴角镀了一层寒冷的温度,话语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感情。
那名叫“黑虎”的黑衣人感觉到,夏崔华身上都在散发着寒冷慑人的气息,忍不住想发颤。
那日,夏崔华领着上百个黑衣人夜袭原礼哲,扰乱了他们的人,好让夏崔华趁乱带走苏浅浅。
出于原则,他们并没有真正地伤了原礼哲,而是打伤了他身边的那几个暗卫,看到夏崔华已经带着人离开之后,便撤了。
“大皇子追了几日,险些找到了您和娘娘的踪迹,李大人便派了人,去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大皇子元气大伤,现下也不便长久待在北国,在前日时,便已经回了西朝。”黑虎如是回答。
回了西朝……
夏崔华眼眸微眯,射出一丝狠意。
回了西朝,最好,就不要再试图回来,靠近苏浅浅了。
“皇宫里的情况,现在如何?”苏浅浅现在,流落至此,条件实在艰苦。夏崔华希望,能找个机会,把她送回去。
黑虎道:“据李大人的消息,瑶太妃已回宫,虽还没有动作,整日待在自己的行宫中,并未在后宫掀起波澜。可婷妃有孕一事,已让后宫不平静了。而朝中的大臣,也开始蠢蠢欲动。皇上现在忙着政务,又夹在太后、婷妃与瑶太妃三个女人中间,头痛欲裂。”
黑虎上前了一步,问:“殿下,我们可也要同其他人一样,对婷妃腹中的龙嗣下手?”
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
可……
“无论如何,不能动那个孩子。”夏崔华道。
“对于皇位一事,本王自有对策。”威严的气息从竣冷的眉目中摄出。
夏崔华散漫地拨弄了一下手指,一枚散着幽光的虎戒,在夜色中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