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奕后来总是在想,顾雨落之于他,大抵是克星吧。
所谓一物降一物,他大概是被降住了。
顾雨落来公司面试的时候,是韩奕亲自面的最后一关,毕竟是他的助理,还是个女人,若是跟那些莺莺燕燕一样,不识时务,他是拒绝的。但顾雨落给他的第一印象很好,一套白色简单的职业装,和之前卓秘书带进来花花绿绿,不是尽量拉低领口,就是拽高裙子的应聘者相比,顾雨落可以算是奇葩了。奶白色的职业套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但腰线和笔直的双腿却遮也遮不住,韩奕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如果穿上之前那些人中的任何一套衣服,在面试者中,依旧是出彩的。但韩奕觉得对方取胜的地方在于气质,高于年龄的成熟,让她看起来,又稚嫩,又稳重,两种相反的气质在她身上奇妙的融合了,这本身就很吸引人不是吗?
看过了顾雨落的简历,韩奕挑了挑眉,觉得对方应聘自己的助理真的是大材小用了,于是,他很好心地提醒对方,可以应聘更好的职位,然而对方并没有感激或者心动,韩奕虽奇怪,却也没有细想。后来韩奕才知道,顾氏任何一个职位都可以随便挑的人,怎么会在乎自己的职位低不低,顾雨落从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他的助理的位置啊,是他太蠢,竟然花了那么多年才想明白这一点。
顾雨落一开始的工作做的并不是很完美,报表不够简洁,会议记录整理不够清楚,行程安排的不合适,应付不来应酬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很多,但韩奕知道,对方是一个力求完美的人,只要她想,她一定可以做的很好。果然,不到两年,顾雨落就成为了业内的金牌助理,每天都有大把的人想要从他身边将顾雨落挖走,韩奕甚至能数出来那些每天被顾雨落拒绝的是哪些老总。这让他曾经有一度十分骄傲,特别是在应酬和宴会上,看着对方无能为力,只能羡慕嫉妒自己的时候,韩奕心里的虚荣和满足达到了一个高度。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所谓的高薪、待遇,并不是吸引顾雨落的条件,他一直都知道,顾雨落想在他这里得到其他的东西,但是她从来不提,所以他一直都没有正视。
韩奕也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无视,会让顾雨落选择离开。
当辞职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韩奕是无措的,他的第一反应是,莫非那些人其中的一个给了她更高的条件?但第一时间韩奕又自我否决了,他知道顾雨落不是这样的人。看着顾雨落坚定的模样,韩奕的内心诉求告诉他,他该挽留的,但话到了嘴边,说出来的却是。
“顾助理,你的合约还没有到期,你这样做是违约!”
去TM的违约,韩奕内心暴躁,谁TM在乎违约?
果然,韩奕看到顾雨落翻了个白眼,这两年以来,顾雨落从来没有给过他这种表情,韩奕内心是慌张的,他从未挽留过女人,从他母亲,到他的历任相亲对象,甚至他转身的速度比她们更快,更绝然。
然后,韩奕就看到了顾雨落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韩氏。
接下来的几天,韩奕是十分不适应的,吃饭跟着自己的是卓秘书,出差跟着自己的是卓秘书,应酬跟着自己的也是卓秘书,就连每天在自己面前晃荡的,还是卓秘书。在一天之内,叫了十几次顾助理,被纠正之后,韩奕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韩总,顾助理已经辞职了。”
韩奕拧眉,卓秘书却没有成功看懂他的脸色。
“韩总,要不要让人事那边再招一个助理?”
更让韩奕气愤的是,顾雨落辞职不过几天,业内便传遍了她已经离开韩氏的消息,而那些人竟然有胆子在应酬上跟自己要顾雨落的电话,韩奕冷笑,他们以为,顾雨落离开韩氏,就会去他们的公司,做他们的助理吗?简直异想天开,顾雨落只会是自己的助理。韩奕僵了一下,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但仔细想想,似乎又没有什么问题,于是韩奕想,他或许应该想办法让顾雨落回来。
韩奕的办法还没有想出来,就先一步,在商场里遇到了顾雨落。
韩奕正和他的第五个,或许是第七个相亲对象一起,韩奕并不太记得这些事,以往他的相亲对象,女友的事宜都是顾雨落处理,想来顾雨落应该比他清楚这是第几个。
“哟,这不是顾助理吗?”
相亲对象小姐的声音很难听,韩奕拧眉,不明白之前的饭局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然而那个时候的韩奕并不清楚,他只是不喜欢别人那样称呼顾雨落,仿佛那是他的独有一般,别人沾染不得。
“……要是你实在找不到工作,我可以跟我爸说一说,安排你当个秘书什么的。”
她是说那个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已经有了她后妈之实部门吗?呵,韩奕冷笑,看来这是他和这位相亲对象小姐最后一次见面了,这样愚蠢的人,他实在不想再应付第二次。
“不劳陈小姐费心,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韩奕眼底燃起了火,这一刻,什么陈小姐,什么相亲对象都不重要了,顾雨落她竟然,找到工作了!
韩奕出了电梯之后,便立即抛下了相亲对象小姐,立马给卓秘书打了电话。
“给我查,顾助理新任职的公司是哪家。”
想了想,韩奕又补充了一下,“还有顾助理的婚姻情况,最近都和哪些人接触过。”说完便挂了电话,开车回家,他一定会开出比那个人更好的条件,让顾助理回心转意的。
卓秘书看着手里的手机,顾助理,是已经辞职了的顾雨落助理?
知道顾雨落喜欢自己的时候,韩奕是什么心情呢?惊喜?不耐?错愕?韩奕不知道,他从未在感情上花太多功夫和时间,韩奕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感情观是不正常的。看着父母之前的生活方式,看着母亲守着父亲,最后抑郁而终,韩奕对感情的认知,从小就不健全。所以当韩母让他和庄可人在一起时,韩奕并没有拒绝,而庄可人离开时,韩奕也没有挽留。
后来,他的历任女友一次又一次摔门离去,韩奕以为自己大概天生与感情无缘,也不会挽留和主动去追别人。
然而,在顾雨落身上,韩奕打破了他所有的规则。
知道庄可人回来的时候,韩奕是没有什么想法的,对方是母亲让好好相待的人,无论对方做什么,他自然会包容一些。若是这几年没有顾雨落的出现,庄可人要和他结婚,韩奕可能都不会拒绝。对于韩奕来说,他对庄可人能那么宽容,几乎有求必应,都是来自于那几年母亲的耳提面命,但是韩奕没有想到,自己这样的想法和行为会伤害到顾雨落。
后来发生的一切,韩奕都是懵的,在他还没有想好对策,还没有搞明白自己的想法,还没有区分开来责任和感情之间的度时,一切都发生了。
韩奕想,他尽到自己的责任,帮庄可人最后一次就行,剩下的他,以后所有的他,都是属于顾雨落的。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去跟顾雨落解释自己的行为和想法,一切都变了。
在知道顾雨落出国时,什么庆功宴,什么成功都不重要了,韩奕扔掉手里的酒杯,快速往机场赶去,一路上,他的脑海里各种问题蜂拥而出。
她为什么要出国?
她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她是不是对自己失望了?
这时候,韩奕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莫及。他很早之前就该冲到顾雨落面前,抓着她,告诉她,他不同意取消婚约,他不同意分手。他不会再管庄可人的任何事了,不管庄可人再拿出谁来打感情牌,他再也不会帮她了。
等韩奕终于赶到机场时,看到的只有拿着速溶咖啡往外走的韩儒杰,对方语气轻飘,眼神里带着戏谑和幸灾乐祸,完全不理会他的痛苦,只是大把大把的在上面撒盐。
“咦,你才来啊,可惜啊,晚了十分钟。”
韩奕不计较韩儒杰和顾雨落的亲密,也不计较韩儒杰现在的幸灾乐祸,他尽可能平静地开口,只要对方告诉自己,她在哪就好,“她去哪了?”
结果对方耸了耸肩,“不知道,我没看到她机票,而且就送到这里,她自己进去的。”
韩奕经常在想,他到底是有多蠢?才会把事情搞成今天这个样子?
等待的日子并不难熬,没有期待的日子才是最痛苦的。
说好的两三个月已经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她回国的消息。不是没有想过从其他渠道获取她的位置,然而他根本没有办法。顾家人统一口径说不知道不清楚,其实他们怎么会不知情呢,韩奕知道,他们只是不愿意告诉自己罢了。韩奕没有途径查顾雨落的消息,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找,于是,他开始频繁的出差,日夜不停地飞往美国的各个州,他在美国的人脉很少,所以这件事做起来,既吃力又没有成效。但韩奕不愿意放弃,他已经等不下去了,一年他可以等,两年他也可以等,但若是顾雨落身边出现其他人呢?韩奕脑海里闪现出那一抹绿色,他是着急的,他想要看见顾雨落,哪怕对方不原谅自己,但她只要出现在自己的生活圈里,只要待在自己能看得到的地方,他的恐慌和不安都会少很多。
顾雨落回来了。
来参见宴会的时候,韩奕便有了这种预感,但真的看到顾雨落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韩奕觉得,他的呼吸都轻了许多,这一切,这么的不真实。
当货车撞过来的那一刻,韩奕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可以时光倒流该有多好,那样,他一定会在她刚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就牢牢抓住她,死也不放手。
今天,顾雨落要结婚了。
韩奕看着自己的衣柜,他才发现,里面有一半的衣服都是顾雨落给他买的。韩奕拿了一套黑色西装,这是顾雨落成为他女朋友后,给他买的第一套衣服,瞧,他现在记的多清楚。
婚宴在顾氏的酒店举办,据说,他们在部队里已经办过一次,这一次,主要是运用于商业应酬。韩奕到场时,才发现会场里的确大多是商业圈里的人,扯了扯嘴角,原来,他也只是应酬对象而已。
看着顾雨落一身纯白,对着身旁的男子笑得温柔,不知怎么了,韩奕忽然想起顾雨落刚到韩氏面试的时候,也是一身白色,那时候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自信,几分成熟,几分青涩和紧张,最重要的是,那个时候的她,眼睛里倒映的是他,也只有他。韩奕想,那大概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风景了。
保持着自己的高傲和自信,韩奕端了酒杯,走到她面前,“恭喜。”
顾雨落转身,看到是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不过一瞬便恢复自然,“谢谢。”
韩奕扯出一丝笑容,他记得,她在自己病床前的话,最喜欢自己自信骄傲的模样,不希望自己颓然,韩奕想,他大概做到了吧?
仰头喝下杯子里的酒,看到新郎在新娘耳边说了什么,新娘娇嗔地看了新郎一眼……真好,韩奕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手里的酒杯就被夺走,换成了椰汁,韩奕侧头,讶异地看着眼前笑得幸福的小脸。
顾雨落笑了笑,“你刚出院,还是不要喝酒了,玩得开心,我先过去了。”说完,便和新郎一起,去另一边敬酒。
盯着手里奶白色的椰汁出神,韩奕察觉到一丝不善的目光,回神扫了一眼周围,哦,是那个新郎,那天的那抹绿色,哦,今天是红色了。
看着新郎眼底的警告和不善,韩奕轻笑出声,对方明明已经赢得了全世界,竟然还要提防已经一无所有的自己?越想,韩奕越发轻松,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愉悦的笑容。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说不定,他现在还是顾雨落心里的白月光呢!想到此,韩奕挑衅似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新郎。
故事还没有到大结局,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