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来临,从小树林出来的那条路上,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走来,面巾下面的脸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目光定定地盯着他面前的人。
不,他确定,这是一具尸体。
虽然白日里,因为那群杀手的出现,没有看到燕婉做了什么,不过她也来不及做什么,所以晚上,他又折了回来。
燕婉,相府嫡出的小姐,京城第一美女燕茹的妹妹,这么光鲜亮丽的身份下面,难道还有第二重身份?
如果不是,她又为什么要来这里?这具尸体是谁的?更奇怪的是,这具尸体,一直没有腐坏,难道有什么机关?
白衣人蹲在尸体面前,说着衣角仔细查看,又仔细闻了闻,确定没有什么檀香之类的东西,可为什么不会腐坏呢?
燕婉来到这里后,一下车就直奔这个地方,据他所知,她上一次出门应该是很久之前了吧?
这么久,尸体都不腐坏,是不是有什么秘术?
他准备伸手解开尸体的衣服时,树林上方传来的动静传入他的耳朵里。
有人来?这么晚,怎么会有人来这里?
心里想着这些问题,脚步却没有停留,闪身躲在了树桠上,俯身看着黑暗里,窸窸窣窣的人。
白日里,他记得燕婉还提到了一个人,叫什么孟姨娘。
相府的事情,他不怎么了解,但深门大院,怎么都逃不了那些斗争。
现在来的这些人,和白天的那些人,应该不是一伙儿的,除了衣服,身手根本不在同一个程度上。
白天的那些人是孟姨娘派来的,那么现在来的,又会是谁的人?
京城里,除了皇帝和三王爷的势力,应该没什么人能够有能力支配这么多高手——也有几个人,但他们,绝对懒得动手。
若这些人不是冲着燕婉来的,那最近的京城,恐怕又有好戏看了!
他也要敲打敲打那些人,不要动静太大了,否则龙虎相争,必有一伤,届时再有什么人趁虚而入,才是真正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树林里,弯腰前行的那些人没有注意,在他们的头顶上,一个白色的身影,鬼魅般地一闪而过。
深夜,相国府,孟姨娘的院子里,昏黄的灯光还招摇着。
还没有梳洗的孟姨娘在屋里来回走动,不时望向门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已经一天下来了,她派过去的那些人,怎么还没有回来?
难不成失手了?她猜想到,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个没用的车夫,他们怎么可能失手?兴许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绊住了吧。
忽然,门外响起了三声敲门声,这是她们约定好的暗号。
孟姨娘立刻把门打开一条缝,门外果真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黑衣人。
太过激动的她也没有仔细想,立刻把他拉了进来,道:“怎么现在才来?我交代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只想要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值五百两白银!
“失败了。”黑衣人盯着她,目光如炬,把她的表情收揽眼底。
“怎么会失败?一群女人和一个车夫,你们都对付不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孟姨娘犹如遭遇晴天霹雳,瘫坐在凳子上。
原本计划好的是,把燕婉送去别院,在路上派人杀了她,这样就可以装作抢劫遇袭,就算官府要人,也可以随便找几个亡命之徒代替。
而她就可以坐享其成,没有人和她争家产,也不会再有人提起楚清儿这个让她恨了一辈子的名字了!可是,怎么会失手呢?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你想杀她,难道就不允许她保护自己吗?都是兄弟,怎么可能下手?”
微微眯起的眼睛,和白日里,燕婉看到的那一双,如出一辙。
“你是说,那个小贱人也雇了你们的人?”孟姨娘如梦方醒,喃喃道。
说到底她就是一个妇道人家,对这些事情只是略知一二,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些杀手一旦受雇,哪怕对着兄弟,也要下杀手。
“不但如此,燕婉的命已经有人保了,日后不但是我们,所有的弟兄都不会再接这个任务,你也不要在想可以杀了她!”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既然已经来了,他就替她警告一下孟姨娘,也省的那丫头东躲西藏。
想起燕婉为了隐瞒自己会武功的时候,把黑衣人引开的事情,他忍不住笑了,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若不是有方巾遮住,恐怕他早就露馅了。
果然,自己还是不适合骗人啊!
警告的目的已经达到,不等孟姨娘反应过来,他转身就消失在夜色中。
相府的事情本来不值得他花费时间精力,只是想到她时时要防着,忽然就有些心疼了。
她的武功,她的变化,还有那具尸体,以及她为什么要去找那具尸体,他都不知道。
自己的事情尚未解决,那个丫头,也只能帮她到这儿了。
别院里,对着摇曳的烛火,燕婉忽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没放在心上。
睡在外面的红泥开口问道:“小姐,可是着凉了?披件衣服吧。”
接着就是起身的动静,被燕婉拦了下来道:“不必了,我待会儿就睡了,你早些睡吧。”
她把桌上的那半块玉佩握在手里,将烛火吹灭,躺在了还有些潮湿的被褥里发呆。
这块玉佩对她来说,和性命一样重要。
手里握着冰凉的玉佩,不一会儿就变得温热,如同那人当初救下自己的时候,也是一阵暖意。
沈明楼,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燕婉望着外面的漆黑夜色,失落涌上心头。
已经这么久了,他会不会发现自己的消失?他会不会很着急?
就算他是为了崀山宝藏的地图而着急,自己也会开心,毕竟自己就是那个替他找地图的人啊!
如果不是他救了自己,她的生命早就在那个冰天雪地的季节里停止了。
在别人眼中,他只是一个雇主,只有燕婉,不是,是燕九,只有早就知道,那么努力,那么认真地完成任务,只为了听他唤一声“阿九”。
她也知道自己很傻,能够雇佣天煞盟的人,都不是平凡之辈,何况是雇佣的还是天煞十人之一的她?
那些刀尖上的生活,她早已经过够了,可是为了他,她还可以继续坚持下去,手中的玉佩渐渐潮湿,掌心的汗浸在玉佩上,变得无比湿滑。
她从没有见过面具下的那张脸,一次也没有,她总是害怕自己在街上的时候,都会与他擦肩而过。
沈明楼,你到底是谁?沈明楼,你有没有喜欢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