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宋世礼将宅子的地契和房契偷出来买了,拿着钱远走高飞,而半瘫的宋老爷和宋世泊两夫妻被买房子的人赶了出来,宋老爷掏出自己最后的一点棺材本租了一个小院子,一家三口勉强过活。
蒋云义从牢房里出来之后,没有了落脚的地方,乌雅萍跑了,蒋星宇不知道去了哪里,倒是又去找过姚依白一次,挨了一顿打之后彻底老实了,摆了个摊子替人写信抄书,勉强能糊口,赚了点银子之后不知怎么又迷上了赌博,整日流连赌坊和酒馆,一次酒后摔倒,摔进街边的小水沟里,竟是就这么淹死了。
“祖母,大夫都说了,您要少吃那些油腻的,为了您的身子着想,您怎么就是不听呢?”
姚依白也没想到,当初那个乖乖巧巧牵着她手的小姑娘,长大后竟成了这么一个管家婆,而她辛苦操劳了十几年,如今竟是连吃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都要被说了。
面前佯装怒意容颜娇俏的少女正是十七岁的骆清玥,看着姚依白手中提着的油纸包,想着当初那个顶着她们面前仿佛无所不能的祖母,如今这样子瞧着竟有些小心翼翼,半是好笑半是生气。
“只说少吃,没说不能吃啊!”姚依白理不直气也壮,只把骆清玥噎得哭笑不得。
这十几年为了端雪楼,姚依白算是劳心劳力,端雪楼的规模比起她刚来时扩大了五倍不止,骆清玥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又是个头脑聪明的,等她一上手,姚依白就迫不及待的将端雪楼都交给了骆清玥,然后自己收拾了个包裹,带着青樱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只可惜这具身体不太行,在外头游玩了几年,禁不住骆清玥百般恳求,姚依白就回到了淮阳城的家中,闲时养养鸟种种花,或是听曲儿看戏,日子也算舒适自在。
这具身体年龄一上来,大大小小的毛病一堆,有许多忌口,姚依白又是个闲不住嘴的,这不听说东街新开了一家饭馆,里头的东坡肉味道得到了不少人的称赞,姚依白立时就颠颠儿的去打包回来,谁曾想刚到门口就被骆清玥发现了。
骆清玥身后告状的青樱心虚得不敢看姚依白的眼睛,姚依白不是不领情的人,知道她们是为了自己好,轻叹一声,正准备将手里的东坡肉交上去的时候,骆清玥道:“只许吃一半,不许多吃。”
“行!”姚依白立时改口,眉眼间的愁闷之色一扫而空,看得骆清玥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一行人进了骆府,丝毫没有注意到街角蜷缩着一个身影,他浑身脏污,蓬头垢面,面前摆着一个缺了口的碗,而他左边的袖管和右腿膝盖以下的部分,竟都是空空荡荡的,正是被乌雅萍亲手买到黑砖窑的蒋星宇,他痴痴的看着不远处骆府金光熠熠恢弘大气的牌匾,悔恨的泪水从眼眶落下。
这一世姚依白一直活到六十岁,她看着骆清玥带着端雪楼竞选上皇商,骆家端雪楼的名号传遍了大梁各地,也看着她成亲生子,从少女蜕变成母亲,变得更加成熟稳重,魄力非凡。
而宋世文没了宋家的拖累,将那一两间小铺子发展成二十几间,和骆映萱和和和美美,两人白首到老,馨儿长大后性子温婉,喜好诗词,嫁给了同样性子温和稳重的秀才夫君,小两口举案齐眉,日子也恩爱。
至于原身上一世的儿媳,也就是原身手帕交的女儿冯若瑄,冯家夫妻当年听从姚依白的建议,等秋闱过后再定女儿的亲事,后头陆益民高中,和冯若瑄两情相悦。
后来成亲的时候,还给姚依白送过喜帖,两家人这些年一直有来有往,知道是因为有了姚依白的劝解,让陆益民和冯若瑄情人终成眷属,陆益民为官之后步步高升,更是对骆家的生意多有照拂。
耳畔仿佛还残留着骆映萱等人的哭声,仿佛从空旷的山谷里涌来铺天盖地的声潮,朦朦胧胧,逐渐变得清晰。
“大师姐,你身为青玄峰的大弟子,教导底下的师弟师妹本该都是你的责任,你天赋不高,自己修炼都成问题,师父闭关,这教导师弟师妹的重担就落到二师兄头上,小师妹才将将筑基,二师兄难免多关照几分,你若是因为这些就拈酸吃醋,刁难小师妹,属实太过狭隘,压根就担不起我们叫你一声大师姐!”
“要不是仗着林长老和掌门的交情,就凭她那个灵根,哪里还能当我们的大师姐?要我说,她压根就不配拜掌门为师!”
“就是,明明二师兄天赋比她高了不知道多少,就因为晚了一天就只能屈居第二,就连凡人出身的小师妹筑基都比她快了十年,修炼不行就算了,竟然还仗着辈分欺负小师妹,简直有愧于师父的教导!”
一晃神的功夫,就见面前仙雾缭绕,重峦叠嶂,不时有雪白的仙鹤穿梭而过,而面前站着许多穿着同样服饰的女子和男子,看着她的目光,皆是毫不掩饰的轻视与鄙夷。
“行了,都别说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姚依白一抬眼,就见面前站着个青衣飘飘模样俊秀的男子,他不耐的拧着眉头,将一只白玉瓶递给她。
“既是你辛苦炼成的二阶三清丹,还是拿回去吧,往后,都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我不需要,”
见姚依白不理,男子面色愈发冷沉,又从身上的佩剑上摘下一对剑穗,“你的东西,都拿回去,然后去给小师妹道歉。”
接收完记忆的姚依白,再看男子手中那两样东西,几乎要被他的厚脸皮气笑。
她也确实笑出了声,充满冷嘲意味的笑声叫在场所有人一怔,被唤作二师兄的男子深深的拧着眉,“师姐,你笑什么?”
“笑你装腔作势,笑你不知所谓,笑你厚颜无耻,好事占尽却还要倒打一耙!”
“师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项鸿熙心头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姚依白,那个向来严肃古板不善言辞的大师姐,今天这是怎么了?
姚依白这句话一说出,立时就在周边弟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师姐怎么敢这么跟二师兄说话啊?”
“才二阶的三清丹,还说是辛辛苦苦炼成的,小师妹能炼出四阶的三清丹,我都能炼出三阶的三清丹了,大师姐怎么还好意思将二阶的三清丹给二师兄啊?”
“就是啊,明明次次都是大师姐倒贴鸿熙师兄,倒打一耙,这说的是她自己吧!”
姚依白听着周边弟子的议论声,不由得在心中叹息一声,原身当真是个傻姑娘,白白被人哄骗去一颗真心,连带着去世爹娘留给她的丹药神器也全都白送,这也就算了,临了了还要被榨干全部的利用价值,给人顶罪,落得个身死道消不入轮回的凄惨下场。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面前的项鸿熙,青玄峰的二弟子,原身林之柔的师弟。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项鸿熙,之前都是我错看你了,你既然只听信小师妹一面之词就断定是我的过错,既然看不上我给你的那些东西,那就都还回来吧!”
姚依白眼里似乎有泪光闪过,她倔强的咬着唇,挥袖将剑穗和白玉瓶全都收进自己的储物戒里,然后朝项鸿熙伸出手,“我爹爹留给我的玉佩,还我!”
项鸿熙深深的拧着眉,看着姚依白泛着泪光的眼睛,顿时明白她这是真的生气了,不过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重新赢回他的在意罢了,兔子急了还咬人,泥人也是有脾气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项鸿熙再看姚依白,便缓和了一下语气:“师姐,若是我言语上冒犯到了你,我向你道歉,但是你也必须向小师妹道歉,我与她不过是同门之谊,最是清白不过,你几次三番挑她的刺,她都已经忍下了,只是这次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项鸿熙,我说的话还不够明白吗?”
姚依白神情渐冷:“我与小师妹发生争执这件事,仅凭她一面之词,或是我三言两语都说不清,在事情真相不曾明了之前,你没资格要我向小师妹道歉,”
她看向一旁的弟子们,沉声道,“不如哪位师弟师妹去将小师妹请来,我们当面对质,看看究竟是我在挑刺,还是她无事生非!”
她说得这样有底气,再加上寻常原身林之柔在青玄峰向来都是寡言少语的形象,从来都没有这样激动过,立时就有人穿过人群,去找小师妹了。
项鸿熙看着面前的姚依白,只觉得满眼陌生,而心中莫名一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姚依白见有人依照她的话去找人了,她重新看向项鸿熙,目光冷嘲:“项鸿熙,我爹的玉佩上,有他倾尽了三层修为凝成五阶法阵,给我关键时刻保命用的,你上次历练归来受了重伤,在我跟前说要是有法阵及时护住心脉,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我就将我爹的玉佩给你了,现在你既然这么有骨气,那还回来吧!”
“五阶法阵!足足可以抵挡元神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了!”
“还以为大师姐只是送二师兄一些普通的丹药,原来还有这么珍贵的东西!”
听见一旁的惊呼声,项鸿熙面上闪过一丝恼怒,姚依白心中冷笑,见他没有动作,又道:“怎么,你不会是舍不得还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