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怀玉苍白的面色，姚依白眸光中的怜悯越发重了，“林姑娘，你到现在，还在相信温子旭吗？”
姚依白不知道，不是林怀玉要相信温子旭，而是事到如今，林怀玉除了相信温子旭，再没有别的退路。
“公主，驸马求见。”
次日，送走畅音阁的人，云雀前来禀报。
姚依白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道：“请进来吧。”
“公主。”
温子旭身穿青色的织锦长袍，越发显得身形挺拔丰姿如玉，几步来到姚依白跟前，先是拱手一礼，不等姚依白说起，就十分自然的坐到了姚依白的对面。
“公主晚些时候可有时间？”
温子旭看着姚依白，眸光湛湛，浅笑道：“我带了几篇自己写的策论，想拿给吴大学士评鉴。”
“驸马当真勤勉。”
姚依白随口夸赞一句，便站起身来，温子旭还以为她是准备出发了，也跟着站起身来，带了些激动与期待，他整个人都意气风发：“应该的，不算些什么。”
姚依白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那驸马快些去吧，别耽误时间了。”
温子旭一愣：“公主不与我同去吗？”
不是说，等他将林怀玉送走，她便帮他引荐给吴大学士吗？
姚依白亦是一脸莫名：“我为何要与你同去？”
她在耍他？！
温子旭当即反应过来，恼怒万分外加不可置信：“明明是公主说，要我将林怀玉送走，然后——”
他卡了壳，姚依白挑挑眉，温声询问：“然后什么？”
看着她眼中星星点点的笑意，温子旭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细想前天在畅音阁门口，姚依白压根就没说过，只要他将林怀玉送走，她就带他去拜访吴大学士的话，她分明是故意引导，到头来，反倒成了他一厢情愿！
姚依白就是在耍他！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将他引荐给吴大学士！
温子旭咬牙，被戏耍的愤怒和上当后的羞恼像是一团火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他竭力压下心中的怒火，然而不等他说话，姚依白的身影就已经远去了。
“驸马若是没什么事的话，还是早些回去吧，本宫乏了。”
这样轻视的语气，仿佛他不是她的驸马，而是前来拜访的客人，丝毫没有将人放在心上。
温子旭立在原地，双拳紧握，指甲深深的钳进肉里，胸腔中燃烧的怒火越烧越旺，仿佛要将彻底吞噬他残存的理智。
程姝毓，她怎么能？怎么会？
他竭力克制着，直到嘴里尝到了一股腥甜滋味，这才让温子旭的理智得以回笼。
没有什么是她不能的，她是当朝嫡公主，极其受宠，而他不过是个初入朝堂的小官，家世单薄，不过是戏耍他几句罢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她面前，她先是公主，再是他温子旭的妻子，而他在她面前，天生就低了一头。先前的一年，不过是公主愿意哄着他捧着他罢了，他有什么资格生出怨怼？
“驸马，奴婢送您出去。”
云雀在温子旭面前一福身，伸手一引，温子旭便客气的一颔首，缓步走出公主府待客的花厅。
云雀有些惊讶温子旭的温和客气，方才公主那样，她都以为她们这位向来心高气傲的驸马要发脾气了。
她不知道，从前被捧着哄着的人，早就养出了一身傲骨，如今虽然在姚依白的打击下，勉强认清事实，傲气被很好的收敛进去，可却化作了更深重的怨怼和愤懑，忍辱负重，只等有一日踏上青云路，立时就会对今日的耻辱反击。
“奴婢送驸马出门时，驸马的面色瞧着，虽然有些不好，但和寻常相比，倒是也温和客气了许多。”
厢房里，云雀送温子旭出门之后来回禀，姚依白倚在软塌上，翻看着手中的书卷，末了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本就该如此。”
公主与驸马，本就不能用民间寻常的夫妻来相比较，先是君臣，再是夫妇，本朝没有前朝驸马不得干政的规矩，因此驸马就需得更加敬重公主，刚成亲的那一年，原身是真心要和温子旭做一对寻常夫妻的，本意是要用真心感化，谁知道有林怀玉在其中挑拨，温子旭也是个眼盲心瞎的，反倒是将温子旭越捧越高，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了。
翌日皇后诞辰，阖宫欢庆，姚依白一到时辰，就换上宫装预备赴宴，坐上马车之后，温子旭才姗姗来迟。
“公主，”温子旭喘着气，见姚依白面色和缓，便道，“是子旭来迟了。”
他本意是想拿乔等公主府的马车去接他，后来思来想去，觉得如今的公主恐怕是不会像从前那样惯着他，又想着要试探姚依白，这两相挣扎下，才来晚了。
马车并未在他面前停下，姚依白掀开车帘，露出一张妍丽秾艳的脸，温声道：“不算迟，”
探出头去往温子旭身后看了看，没看见马车，又见温子旭只带着一个小侍从，便疑惑问道：“驸马怎地只带着一个人？这是要走着进宫吗？”
温子旭面色一僵，看着姚依白认真疑惑的神情，这才明白，她是真的没打算让自己上公主府的马车，公主驸马参加宫宴不同乘一辆马车，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外人，他们夫妻感情不合么？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姚依白如此，一点都不在意被皇上皇后知道他们不合，他在她面前，不就是一点依仗都没有了么？
温子旭咬牙，正要说话，却见姚依白素手一收，车帘落下，连人影都看不到了，只听见语调淡漠的女声：“驸马还是快些去租辆马车吧，这要是时辰完了，可就进不了宫了。”
马车已经走动起来，侍从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凑过来询问：“公子，这怎么办？”
温子旭脸色黑沉，许久才憋出一句话：“去租马车！”
哪怕是温子旭已经叫车夫加快速度，还是晚了一些，那辆普通的青布马车是最后一个进的皇宫，虽然坐在马车内，但温子旭就是觉得，他亮出温府的令牌之后，那些知晓他驸马身份的人，看过来或鄙夷或惊讶的目光能透过厚厚的车厢直接投射到他身上。
这令温子旭如芒在背，倍感煎熬。
这还是只是刚进宫门，温子旭几乎能想象到到了宫里之后，他会面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