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曼瑶似乎也不知道要怎么接受这个消息，一直紧紧地拉着我的手。
我盯着贺乘风的脸，看了好半天。
没看出任何一丁点玩笑的味道。
我是很生气邵铭姗和邵铭姗父母的所作所为，但远不止于希望他们去死。
这一下子怎么就……怎么就……
“邵铭姗呢？她在哪？”
“在医院，说想见你们两个。”
我点点头。
“走吧，去见见。”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要怎么描述。
我以为等再次见到邵铭姗，心中自然会有答案。
可直到真正见到邵铭姗的那一刻，心情依旧如此。
我是在一间单人病房里见到邵铭姗的。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半袖和一条被污渍染花了的牛仔裤，
头发有些凌乱，脸蛋也不怎么干净。
她坐在病床上，双腿蜷起，两条手臂抱着小腿。
双眼无神，呆愣愣地看着前方。
像是一个会喘气的提线木偶。
我和季曼瑶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
听力正常的人绝对可以听到。
但不知道邵铭姗是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感受不到外界的声音，才没有在意。
还是听到了，只是没有做出反应。
病房门被贺乘风从外面轻轻关上。
我和季曼瑶交换了道视线，率先开口。
“铭姗。”
没反应。
“邵铭姗。”
还是没反应。
我松开季曼瑶，正想走到邵铭姗身边去叫人，季曼瑶却猛地一嗓子。
把我都给吓了一跳。
“邵铭姗！你再装聋我们俩就走了！”
邵铭姗的肩膀也猛地一抖。
终于转过来看向我们俩。
四目相对，我从她的眼底看出了深深的无力与悔恨。
“季曼瑶，苏小音，看到我变成现在的样子，你们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这第一句话，就欠揍的让我想转身离开。
季曼瑶却拉着我走到沙发旁坐下，二郎腿一翘，嘴角一扬，附和起了邵铭姗的话。
“对啊，当然了，我和小音当初那么苦口婆心的劝你，你死活就是不听，还觉得我们两个是在害你，那今天你脚上走出来的每一根刺，都是你的咎由自取。”
季曼瑶单薄的肩膀微抖，冷笑一声。
“邵铭姗，你活该。”
“我活该？”
邵铭姗瞬间收回抱住小腿的手，坐直身子，激动地看向季曼瑶。
“我不过是想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有什么错？是你们百般阻拦！不，不止是你们，全世界都在阻拦我！凭什么？凭什么就不能是赵高飞？赵高飞究竟做错了什么！”
看着邵铭姗的歇斯底里，我也忍不住冷笑起来。
“邵铭姗，你都糟蹋老天爷的心意。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全世界都在阻止你们两个在一起吗？那是老天爷不忍心你吃苦受罪，给你砌了一面又一面南墙。”
“结果你倒好，非要逆天意而为，撞碎了一面又一面，头破血流都不知道回头。警察已经证明了，那个赵高飞就是个骗子！从赵家村里出来的骗子！”
“警察肯定已经联系过你了，但是你仍然选择相信赵高飞，咬着他给你画的大饼不肯松嘴。曼瑶说的没错，邵铭姗，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邵铭姗看看我，又看了看季曼瑶。
视线一直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徘徊。
足足看了两三分钟，她突然仰头大笑。
像疯了一样。
“咎由自取，哈哈哈，我咎由自取？哈哈哈！”
我和季曼瑶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还没开口，大笑忽然变成了啜泣。
邵铭姗哭了。
坐在那里，无声的落泪。
视线的方向虽然落在我和季曼瑶这边，可眼神却特别空洞。
“你们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邵铭姗的语调一下子低了下来，声音与气场都与刚才截然不同。
像换了个人似的。
“如果我要是早点听你们的，早点相信赵高飞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我家的钱，不是真的爱我。如果我能早点醒悟，早点离开他那个骗子。”
“如果……警察找上我的时候，我能相信警察的话，不听赵高飞的一面之词。如果……如果我能在爸爸找上我的时候，选择跟他走，而不是执意去上赵高飞的车。如果……如果……”
她越说声音越低。
到最后，低的都快听不到了。
“那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我是不是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了？”
这转折来的太突然，我和季曼瑶一时没反应过来，谁都没说话。
邵铭姗却突然跟通了电一样，慌乱的下了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跑到我和季曼瑶的面前，蹲在我们两个的中间。
“如果……如果……如果我……如果我能……”
她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了季曼瑶的手腕，边呢喃，边摇头，语无伦次。
说上没几句，又开始哭。
“呜呜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小音，曼瑶，我真的错了……”
“我求求你们，你们帮帮我！告诉我……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一切！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救回我的爸爸妈妈，我要怎么做啊……”
“我听你们的，我愿意都听你们的！你们就告诉我吧，求求了！”
看着邵铭姗边抽泣，边向我和季曼瑶求助的模样，我的心里不是一丁点波澜都没有。
过去那么久的感情在隐隐作祟，我也有点心疼她。
可是却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既没有哆啦A梦的时光机，也没有死而复生的能力。
有些结局，一旦发生了，便已经无法被改写。
我和季曼瑶面面相觑。
最终，谁都没有说出半句安慰。
因为在眼前的局面，如此大的生死面前，一切的安慰话语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离开病房前，我拍了拍邵铭姗的肩膀。
季曼瑶也拍了两下。
见邵铭姗的情绪重新归于平静，我们俩便离开了病房，答应了明天再来看她。
走出医院大楼，我站在楼下，莫名地觉得今天的夕阳有些刺眼，红的像鲜血。
我叹了口气，挽着季曼瑶往停车场走。
贺乘风默不作声地在前面带路。
刚走没几步，我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我低头一看，是邵铭姗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