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点了点头,一双漂亮的凤眼中蕴出几分怜惜来,“好孩子,以后便在欧家住下吧,总有一个照应。”
让凌佳过来,的确是出于她的主意。她此前虽然没有见过舒雪丫,却也调查到了她的身世,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哪里入得了她的眼?而这时候,凌佳正好出现,让她不免眼睛一亮。
凌家的情况她是最了解不过的,凌佳虽然如今家道中落,但无论如何也是出身名媛,举手投足之间的礼仪气度也令她满意,又是乖巧懂事的性子,看起来很好掌控,最重要的是,又与彻念念不忘的凌囡生得一模一样,这让楚容怎么不起心思?
在舒雪丫和欧阳彻木未成舟的状况下,这个凌佳,无疑是她最好的筹码。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欧阳彻也不好当众驳楚容的面子,再加上确实怜惜这个楚楚可怜的凌佳,只握了握舒雪丫的手,示意让她放心,一边沉了声色,算是答应了楚容的提议,“哪有什么不对,你姐姐和父亲都不在了,由欧家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谈不上照顾,只要彻哥以后能陪我多说说话,便是我的荣幸了,”凌佳歪了歪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边的舒雪丫,只轻声慢气地又开始追溯起往事来,“姐姐生前时,每次跟我见面都要说起你,说跟你在一起的时光里,总有很多话可以聊。我不懂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只觉得姐姐当时真的很开心。”
原来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才是面瘫么。站在一边的舒雪丫不禁腹诽,心里颇有一些酸酸的。
终归她不是他心中最为特别的那个,然而活着的情敌她尚可与之斗法,凌囡却在欧阳彻最爱她的时期故去,只在他心中留下一个虚幻而美好的影像,连分庭抗礼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她一个活人,哪里能比得上呢?
“对了,此来还有一件事没有向你们说,一时间只顾着跟彻哥叙旧,都忘了正事了。”凌佳将目光转移到她身上,眸光微闪,有几分不明,然而很快便变成了艳羡的目光,“这位便是伯母刚才提起的舒雪丫姐吧,果然名不虚传,与传闻中一样漂亮。”
欧阳彻微微笑起来,随手摸了摸舒雪丫毛茸茸的小脑袋,一边温言问道,“什么事?”
“你们刚才的猜测我都听到了,这才回想起来,那个陷害舒雪丫姐的人,在逃跑途中正好被我撞到了,当时便从怀里掉出这些东西来,”她从提包里拿出几盒卡带来,有些自责地扶着脑袋,继续说道,“现在想来,应当就是被掉包的这些……只是我当时没有多注意,只看她身上穿着工作人员的指腹,当是个浑水摸鱼进来,想偷窃会所中财物的小贼,便叫人把她扭送到警察局关押着了,这一来一回的,便耽误了时间,没想到才回来会场,便看到舒雪丫姐出了这样大的事,应该受了不小的委屈吧。这……都是我太迟钝了,还希望舒雪丫姐不要怪罪。”
“没事……”或许是之前被弄怕了,舒雪丫心里对这样的巧合仍存着些许疑惑,只追问道,“那个人是谁?”
凌佳歪头想了想,紧接着很是迷茫地摇了摇头,清纯的面容有些天使般的无辜,“我不认识,只依稀从她被抓走的喊叫声中听到,是舒雪丫姐你的母亲……啊,这不可能吧,哪有这样陷害自己孩子的母亲?也许是我听错了呢。”
继母……舒雪丫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总算有些相信了凌佳口中的描述。
说起来,她一点都不奇怪继母会做出这种事情,只是凭继母的本事,又是哪里去寻找跟她如此相像的人录制这些录像?这便不得而知了。
无论如何,还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凌佳这样帮她,却被自己再三猜疑,甚至还把她当成假想敌,以为她便是陷害自己的那个。舒雪丫想到这里,不禁懊恼地偷偷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心中很是愧疚。
凌佳将她的反应皆收入眼底,脸上清清淡淡的笑容不改,只是手又轻轻地扶了扶鬓边的山茶花。
显然也猜到了是那个继母所为,欧阳彻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脸上划过一丝鲜明的厌恶,一手搂过舒雪丫来,对凌佳的话不疑有他,“既然是这样,那便也不要去管她了,她不来纠缠还正好。”
“嗯。”舒雪丫点点头,闷闷地在他怀中应了一声,抬眼只见凌佳温温柔柔地对他们笑着,通身似乎都散发着不真实的光彩,眼底看似澄澈透明,却又恍若什么都无法看清。
舒雪丫微怔,收回了打量的目光,重新将脸埋在了欧阳彻的怀里,仍觉得心口微跳,似乎正在预警着什么事正要发生。
寿宴上的这一场风波,到底是就此虎头蛇尾的平息了。不知是否是有欧阳彻私下警告,在此之后谁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似乎这场重大失误从未存在过一般。
纵使是这样,舒雪丫这几日睡得也并不安稳,连连几夜皆做了些稀奇古怪的噩梦,不是那日宴会上万夫所指时的局面,就是继母扭曲着五官在黑暗中要向她扑来的画面。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她尖叫着陡然从梦中惊醒,看了看墙上时钟已经指向了九点,心中不免一惊,连忙顶着疼痛欲裂的脑袋,迷迷糊糊地穿衣准备去上班。直到换鞋时,舒雪丫才猛然想起,欧阳彻早已给她放了好几天的假用以休养,并威胁她,如果在此期间非去上班,反而要倒扣工资,摆明了是想将她豢养在这里,当一个货真价实的米虫。
想到这里,她不禁兴致缺缺地蹬掉了脚上的高跟鞋,走到厨房,只见餐桌上正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下头压着一张纸条,上头是铁画银钩的一行钢笔字,起程转折的笔法刚劲有力,虽然看得出是随意而就,字迹却并不潦草难辨,显然是欧阳彻的笔迹“晚上我会回来吃饭。”
大抵是要自己做饭等他回家的节奏。舒雪丫迷瞪着朦胧睡眼,一边端着热牛奶,一边打着呵欠打开冰箱,却见眼前俨然是一片明净整洁,空空荡荡,只有冰箱的不锈钢把手上清晰地反映着她目瞪口呆的脸,颇有些可笑。
这是……什么状况?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这一片空空荡荡,让她做个什么?
舒雪丫的额角轻微地一跳,将杯中的牛奶咕噜噜地一口饮尽,随即一个个打开橱柜,妄想着从其中找到什么食材,却终究是一无所获,不知不觉中已经搜到了书房去。
欧阳彻喜好简洁,向来不准她这个无敌破坏王进他书房的。舒雪丫倚在门框上悠悠地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就走,眼角却触及到了书桌上一本摊开的相册。
相册?凭欧阳彻他做人处事干净利落从不回头的个性,竟也会回忆往事起来?她本以为他是会洒脱地摒弃一切回忆,只往前看的人。
思及于此,舒雪丫不禁有些好奇相册里的内容。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相册中的欧阳彻模样还尚年轻,举手投足之间还余留着少年特有的青涩,但已经可以看出以后的霸气和威压来。身边的女孩看起来与他关系很是亲密,眉眼清浅,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笑靥如花,无论是长相还是风格,都跟在宴会中见到的凌佳几乎一模一样,想来便是传说中的凌囡。
舒雪丫仔细端详了会,便收回了眼去,将相册端端正正地放回原位,不愿意再看,心里略微泛起些微妙的酸涩。
她也是这时候才迟迟明白,她在外人前或许可以做到宠辱自若,然而在他的面前却远没有那样大度乐观。一个亡者一张照片,甚至只是他看人的一个眼神,都能轻易地引起她心底的嫉妒心。偏偏如今出现的这个凌佳,甚至连舒雪丫自己都挑不出她的不好,更令她感觉自卑得不能自已。
舒雪丫失神地在家里坐了一会,只觉得心里烦躁,做什么事情都不得力,蓦然又想起一片荒芜的冰箱,当即便决定换衣服,出门买菜。
愤愤地将两颗碧绿的青椒扔进手推车里,舒雪丫低埋着头一边挑着菜,一边闷闷地想着心事,不自觉已经“砰”地一下,撞上了一个迎面而来的纤弱人影。
她还未来得及去看受害者到底是谁,耳畔只闻得一声刻意压低了的轻呼,“哎……”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舒雪丫定睛一看,不免一惊,连忙欠身将她扶了起来,急切询问道,“凌佳?你怎么样了?”
凌佳今日换上了一条柔软的及踝白裙,是最基本的温柔款,无论如何搭配都不会出错,穿在她身上甚至更为出彩,增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妖娆。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如海藻般蜿蜒在纯白的衣裙上,宛如童话中的小美人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