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摊手道：“还能是什么？肯定是找物资啊？曹大哥，你今天也看见了，郓城内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了，粮仓都快被搬空了。”
“附近又干旱缺水，还缺药材，不想办法从其他地方调过来，那就只能等死了。”
曹广孟皱起眉来，他也知道现在情况有多严峻。
“可是，府尹夫人怎么会让你去？”
程清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府衙派人去吗？
程清苦笑道：“若是有其他人手，你觉得章姐姐会让我去吗？这不是实在没人了吗？再加上，我有府衙和县衙的特批，办事也方便嘛。”
“章姐姐就给了我一笔钱，托我去一趟甘南道，你说这是为国为民的大事，我能推辞吗？那肯定不能啊！”
程清又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
“你说我要是一来一回，耽误了时间，物资跟不上，一天得死多少人？”她忧心忡忡，“这数字我都不敢想，那可都是人命啊——”
曹广孟听她这么一说，也有些发怵。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一线。
百花镇上的情况，虽说大致稳住了，但每日还是有不少人死去。
镇子上、附近十里八村里——
曹广孟都不知道，自己最近安葬了多少人。
因着不少人是患有疫病加上饥饿，雪上加霜而死的，那些人的尸骨，甚至都不能直接入土为安，得先焚烧。
这样才能够减少传染的可能性。
是以，这些日子，曹广孟除了负责药棚的安全，就是带着人，四处收尸、烧尸。
再将那些灰烬，挖个坑草草地埋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眼前便不由浮现出，那一张张百姓死亡时的面容。
一个比一个下人。
即便是现在想起来，都是晚上可以做噩梦的程度。
如若程清说的都是实话，那确实。
物资和药材的紧缺，足够让一日之内，死亡无数人。
一想到这，曹广孟心里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心里的天平，也彻底向程清倒去。
他望向程清，犹豫着问：“你真要现在就去？”
程清无比肯定地点头：“是啊，曹大哥，你方才不是也说了吗，这一路去就得两三天，若不现在去，真来不及了。”
曹广孟今日跑了一遍郓城，确实没买到物资。
他比谁都清楚，现在物资紧缺成什么样子了。
犹豫片刻，他最后问了个问题，“那陆远那边怎么办？让他知道，我带着你到处瞎跑，回头他指定要找我干一仗。”
程清安抚道：“没事，这不是还有点物资吗？我们先让府尹府的人送回去，顺便让他们帮我向陆远带句话，告诉他，郓城物资告急，我们跟着府尹府的人，紧急前往甘南道，让他不用担心，我们过两天就回，不就行了吗？”
曹广孟看着程清那谎话信手拈来的样子，再次狐疑起来，“程妹子，你这说谎的水平一套一套的，方才的话，该不会是诓我的吧？”
程清：“……”
不是，怎么还调转回头了？
程清无奈地叹了口气，摊手道：“行吧，曹大哥，你越意向性就相信，不相信就算了，大不了我自己去甘南道。”
见她像是生气了，曹广孟立即打消了心里的疑窦，“别急啊，我又没说不跟你一起去！不就是去一趟甘南道吗？我去还不行吗？”
他说着，狠狠地叹了口气，十分忧愁。
“希望回去之后，陆远那臭小子，不找我算账吧。”
程清闻言，就知道曹广孟还是接受了自己的提议。
她嘿嘿一笑，为了以防曹广孟后悔，她立即让车夫停了下来。
将方才的话，又跟车夫说了一遍，让他们带话回去。
府尹府的人，还以为程清真的得到了章氏的托付，不疑有他，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唯恐耽误了程清的正事。
程清和曹广孟腾空了一辆马车，两个人便驾着马车，跟他们分道扬镳，直奔甘南道。
曹广孟没怎么去过甘南道，但好在他对附近的路比较熟，官道附近又常有驿站，前往一趟甘南道，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
陆远和陆兴云等人，还在家里等着程清回去。
但等着等着，好不容易等到了府尹府的马车。
却没有看见程清和曹广孟。
陆远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向府尹府的下人询问起来，“我家夫人和曹大哥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他们，他们的马车还在后面吗？”
府尹府的下人，对陆远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将程清交代的话，原原本本地，向陆远复述了一遍。
只见陆远越听，脸色越难看。
到最后，他脸色沉得快要滴出墨水来。
他盯着那些人，问：“她去甘南道了？”
府尹府的下人瞧见他一身戾气，有些害怕，但想着程清的嘱咐，只好硬着头皮点头：“是，是我们家夫人的吩咐，请程姑娘代为跑一趟甘南道，筹措物资和粮草，这件事出得着急，还望陆公子不要怪罪。”
他客客气气，还赔着笑脸。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样足够了吧？
陆远最后确实也没打他，只是脸色阴沉得难看。
他极为勉强地，跟对方道了一声谢，将那点物资带回了院子里。
关上院门，陆远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对劲。
府尹府怎么可能让程清和曹广孟两个人，前往甘南道筹措物资？
就他们两个人，还有一个弱女子，他们就不怕有什么不测吗？
而且，也不怕他们卷款跑路？
怎么想，陆远都觉得这件事不太可能是真的。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府尹府真的需要人去筹措物资和粮草，那人一定是府尹府自己的人。
就算人手再紧缺，也不可能一个主簿文书或是其他有官衔的，都调不出来，只能让程清一个小丫头带着人去。
章氏那么重视程清，怎么想，这也不可能是章氏的主意。
陆远思来想去，最后心里无比肯定，这肯定是程清自己的主意。
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非要去一趟甘南道不可。
曹广孟为人老实，脑子一根筋，八成是被程清忽悠了。
思及此，陆远就特别后悔，早知道，他就不应该相信曹广孟跟着程清就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