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知声盯着许心窈的裙角看了很久。
在一片欢呼声中,台上的四个男人一支接一支地开着香槟,酒液倾洒,难免有一些淋到了许心窈的裙子上。
被淋到的部分,就变成深黄的一块。
这里是娱乐至死的天堂。
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许心窈说的那句话。
我们离婚吧。
她为什么赌气?甚至来这种地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情?
钟知声皱眉。
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长久注视,许心窈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向他们在的位置看过来。
她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想要离开,却被那几个人欢呼着抱起。
钟知声忽然开口。
“我反悔了,大冒险,我要选第一个。”
他拉过林缪,用拇指和食指捏起她的下巴,落下一吻。
李晴珊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不愧是钟老师,真有魄力。”
“你说以后我们是不是得从师姐改口叫师母了啊?”
江天崎和黄宏飞两个人悄悄咬耳朵。
除了白韩城,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林缪被这突如其来的甜蜜炸弹炸得找不着北了。
虽然她知道,钟知声只是亲吻了自己的手指,没有亲到她,但是这份特殊对待,就足够让她心里泛起涟漪。
这一幕当然也落在许心窈眼里。
她可是这出好戏最重要的观众。
为了能让她看清,钟知声故意停留了很久才分开。
分开的时候,林缪已经是满面潮红,害羞地埋进李晴珊怀里不说话了。
许心窈感觉全世界好像忽然安静了。
人群的喧嚷,舞曲的旋律,还有主持一口一个喊她公主殿下的声音,都像退潮的海水般渐次淡去。
只剩下一阵嗡鸣。
都说眼见为实。
或许在这之前,她还能自我麻醉,钟知声和林缪之间只是林缪的单箭头。
毕竟在那些大段的聊天记录里,钟知声的回应一直都很官方,也很礼貌。
除了学术探讨以外,他几乎没有回复过其它内容。
也很少涉及私生活的部分。
但是现在呢?
她心里的最后一点侥幸终于被彻底浇灭。
她忽然想起两人刚确定恋爱关系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都还在读书,许心窈在钟知声宿舍楼下等他,看到他走出来,脚步轻快地奔上去,环住他的脖子,在他面颊上落下一吻。
钟知声抿着唇,表情严肃:“宿舍楼下人多,别这样。”
她只好悻悻地放开手。
后来从恋爱到结婚的这一路,他也坚决贯彻落实不公开、不主动、不否认三大原则。
从不在朋友或同事面前提及她,从不主动袒露自己的婚姻状况,但如果有人问起也从不否认。
两人一起去参加大学同学的婚礼,席间有同学打趣他们什么时候办喜事,钟知声只是端着酒杯,淡淡一句 “还早”,就岔开了话题。
那天回家的路上,许心窈攥着衣角,小声问他:“你是不是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
他沉默了半响,才说:“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之间就好像是被那本薄薄的结婚证在推着走。
这让许心窈几乎没有感受到被爱的时刻。
她只能一遍一遍地劝说自己,钟知声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他是个淡人,是个I人,是个土象星座,就是天生不知道怎么说爱,也不会爱人。
给他找了无数藉口,从生肖到星座,从塔罗到八字,从MBTI到普罗心理学。
最后洗脑得她自己都相信了,相信钟知声是爱她的。
甚至还反过来安慰自己,比起那些轰轰烈烈却很快分手的情侣,他们这样细水长流才更长久。
可是……他在林缪面前,分明是另一副模样。
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可以因为她害怕打雷就抛下一切去到她身边,也可以在众人的注目中亲吻她。
原来他也是可以在高朋满座中将爱意说到尽兴的。
只是……不是为她。
“窈窈,窈窈?”沈知夏摇晃她的肩膀,将她从回忆的泥潭里拉扯出来。
她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被打断了,不然,那些不堪的、污浊的回忆就要没过她的口鼻,让她窒息了。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沈知夏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但她没有发现舞台下的黑暗角落,那两个刚接吻结束的人。
“我没事……”许心窈想抹去脸上的泪水,可是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哭。
没有哭,那她的眼睛为什么会又酸又涨?
许心窈莫名觉得,钟知声是在看这边的。
灯光这么暗,他认出自己了吗?
如果认出自己了,他还要在自己面前做出亲吻林缪这种事?
她昨天才提了离婚,今天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许心窈看着台下,忽然伸手环住离她最近的一个裸男的脖子,小声说道:“抱我起来。”
“乐意效劳,我的公主殿下。”
他很轻松地将许心窈抱起,还掂了两下。
“窈窈你终于开窍了!”沈知夏兴奋不已,小手一挥又包下了两座香槟塔。
侍应生很快推着两座晶莹剔透的香槟塔走上来,剩下的三个裸男见状,立刻围了过来,拿起香槟瓶,对着许心窈和沈知夏疯狂泼洒。
许心窈从头到脚被浇了个湿透。
冰凉的香槟顺着许心窈的发丝滑落,浸透了她的连衣裙,明黄色的布料紧贴在身上,将她纤细的腰肢、姣好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许心窈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她不是真的想和陌生人亲近,只是想让台下的钟知声看看,他能做到的事,她也能。
他不在乎她,自然有人会“在乎”她。
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台下,钟知声和林缪在的那个地方。
像是某种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