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阳重新打开单词本,看着书话里有话的说:“或许是你在边境认识的新朋友呢。”
在小丫突然离开的一个半月里,尹阳再度审视他们青梅竹马的情谊,他并不认为除了母亲之外,自己人生里还会允许其他异性和小丫同等重要。
父亲说他只是年轻,不应该过早的下结论。
更不要因为自己比小丫成熟年长一些,就企图主导扭曲小丫对男孩的看法,作为父亲的尹书记不允许自己儿子是为一己私欲干涉别人的人生选择。
“爸爸,小丫知道自己要什么。”
“尹阳,小丫是个特殊的孩子,她或许智商极高,但是其他方面,仍停留在一个孩子的阶段,她喜欢玩,把你当做玩伴,我希望你摆正自己的态度。”尹书记的担忧,尹阳心里清楚,可无论他怎么解释,都因为小丫太特殊,被父母双双否决。
香港的几个心理医生也给了尹阳沉痛的一击,他们觉得小丫很有可能在二十岁之后也无法理解成年人之间的感情。
他十七岁,知道什么是喜欢,他们细水长流相处十年,文学作品里说的心如鹿撞,尹阳没有,因为喜欢她已经和呼吸一样,是必需品。
小丫不在的日子,尹阳每夜都辗转难眠,担心她有危险,担心她认识了新朋友,担心能打开小丫心门的人,不是自己。
靠在软枕上的少女,微微蹙起秀气的柳眉,小鼻子抽了抽:“尹阳,你说话怎么酸酸的。”
“你也知道酸啊。”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拈酸吃醋?后半句话,尹阳不敢说,医生的话犹在耳边,过多的情感刺激,可能适得其反。
他沮丧的合起书本,自己一个单词都看不下去:“小丫,我在你心里重不重要。”
“重要啊。”她回答。
“重要吗,那你为什么带高迪去了一个半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他很介意,很介意,原来自己不是对小丫的事情了若指掌,什么时候订的飞机票,说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为什么瞒着我。”
尹阳一想到分开对于小丫来说是一件过于简单的事情,心不由得涩涩发疼,是,明知道她是无法理解才让自己难受失落,也忍不住对她心有怨气。
“呃……”范小丫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生气了,有时候和尹阳待在一起,她都感受到一种压抑,这种感觉很陌生,在是范娅娅的时候,她也有过命的死党,但是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特殊儿童。
成长路径相似,没有产生过如尹阳一样的落差感来。
就像现在,面对尹阳突如其来的怒火,毫无经验的人直接抓瞎,企图萌混过关:“问题是你暑假有夏令营,而且高迪皮粗肉厚的。”
“物理奥赛夏令营本来是我们一起去的。”
“我不喜欢比赛,我和你说了的,不许翻旧账。”她真不想成为第二个苏幕蝶,年纪大了也不讲武德,至于为什么突然离开,范小丫看尹阳活得太累。
他才十七岁,浑身都是肝,也不能一个人掰成两个用,十年里不分寒暑,尹阳都没停止过练拳,刚出火车站她被抢了包,范小丫还没欢喜总算逮住机会动手打架了,一眨眼的功夫,身边的少年离弦箭似的几步冲上去,不但截住了小偷,还和小偷的同伴混战,三拳两脚后扭送派出所。
打架学习两不误,时间挤到了每分钟都要算,就像现在尹阳手里还捧着一本单词本,范小丫认为他们分开一段时间,尹阳就不用保护她了,会变得轻松起来。
可惜,范小丫发现,只要自己没有跑到天涯海角去,只要还在尹阳身边,他就逼着自己成肝帝:“别生气了,我生日你还生气。”
“那你回答我,我对你来说重要不重要,如果你爸爸妈妈排第一,我排第几?”少年今天非要问出个答案的执拗,让范小丫直挠头,对上他复杂阴沉的眼,深潭似的黑眸,让她不禁联想到一脚踏空万劫不复的恐怖。
“你要听实话吗。”她想要抽回脚,尹阳不许,扣着压在软枕上不放。
“实话。”
“嗯。”范小丫没办法和生气的人讲道理,只能先哄着,她竖起两根手指,排第二,少年微不可查的笑了,笑意浮上眼角,很快尹阳绷住了笑容,板着脸对着她。
好似很不满意的追加条件:“那你答应我,如果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不能让别人抢我的位置。”
“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哟,范小丫可算抓到重点转移话题了,老是问她送命题,她求生欲都涨得比隔壁老王的血压还高。
尹阳抱着她的双脚,没有犹豫的回答:“没有,我想一辈子都不会。”
“那你不是一辈子都要占第二的位置咯。”她算了算,确实是这样,又觉得不可思议的摸着下巴,不对啊,怎么觉得小腹黑有点渣的潜质,她抱着双臂,抬眼望进他期待的眼底:“小腹黑,此一时彼一时,结婚了你还占着位置,这不对吧。”
注视她的少年一顿,靠在沙发靠背上的身子缓缓挺直,转过身与她面对面,缄默的审视起范小丫来,密密匝匝的视线让她心有一紧:“你看什么?”
“小丫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他用的是陈述句。
结婚,当然知道,就是组成家庭,照顾小孩,像范娅娅的父母,范小丫的父母,桑老师和尹书记。
尹阳小心翼翼的藏起激动的眼角眉梢,或许小丫比医生预期的要好一些,她一直很聪明,明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还是忍不住去确认。
活泼的少女坐在一片暖色里,他们独自在阳台,背后合上的落地玻璃隔绝了屋里的操闹,她五官长开了许多,圆润又捎带英气,四肢得益于勤加锻炼修长而结实,浑身迸发出一种积极向上的能量。
任他风霜雨雪阻碍,天塌地陷,眼前的人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前进的步伐。
尹阳不忍去破坏托生于阳光的她,所以答案到来的时候,感受到如锥子戳进心窝的剧痛时,他笑着面对。
“结婚就是组成家庭,有爸爸,妈妈,小孩,就和我家一样,你家里也是。”
呵,到底是痴心妄想,她对结婚的概念,是爸爸妈妈和孩子,与医生说的一样,小丫认识不到需要感情基础才能步入婚姻的殿堂,她都没有跨过孩子到青少年的一道坎,自己又如何期待她跳级理解呢。
从恋爱到结婚,正常人能理解的事情,在范小丫这里超纲了。
怅然若失的尹阳寻机躲起来舔舐伤口,却错过了极其重要的一通电话。
“啊?暑假都等不到了吗。”范小丫抓起姑父书桌上的台历翻了翻,她原计划是暑假再去的,突然提前有点安排不过来咋办。
和爸爸妈妈解释容易,一想起刚才闹脾气的小腹黑,她就没有一口答应对方的勇气了。
到底是重要的,惹毛过一次了,总不能再惹,炸毛哄不回来怎么办。
“哎呀,你给我三天时间,我现在不是说走就走的身份。”范小丫扣上电话,保姆上来说高迪和方邵俊都来了。
她跑下楼,两个风格迥异的少年互相不对付的鄙视中,当然,成为最年轻时尚杂志编辑,已经积累了百万身家的苏幕蝶就站在两人中间。
她十六岁就有一米七零的身高,五官比儿时更为明艳摄人,作为模特大赛冠军是实至名归,至于其他头衔,例如才女、神童之类,范小丫不屑于评论。
她喜欢不讲武德,只要不涉及大黄和父母的工作利益,范小丫宽容度很高。
毕竟几家人还是有生意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