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衣服，买什么衣服：“让农阿姨帮你买。”范娅娅放下勺子。
同时放下勺子的尹阳，双手交叠在大腿上，微微低下头，刘海又遮去了他的眼眉，一脸柔顺：“不方便。”
“买衣服还有啥不方便的？”衣服不都挂在柜台上么。
男子脸肉眼可见的绯红起来，他犹豫着，她等着，过了一会儿：“里面的衣服，不方便。”
里面的衣服。
“呃……”内衣，范娅娅诧异的视线上下打量他，有个问题她很想问：“不穿也可以吧。”
尹阳没回答，以沉默反对。
范娅娅很想发朋友圈问一句：男的不穿胖次应该没事吧，本人女。
二十分钟后。
她想补发一条：男的胖次怎么选，本人女。
车子停在购物中心门口，尹阳下车后乖乖站在人行道上，脚上踩着一双拖鞋的范娅娅和他凑成了一对诡异的CP，瞎子和瘸子。
今天有点热，外面奔波的人都撑气了太阳伞，热浪从脚底滚动上来，从有空调的车下来，冷热温差让毛孔突然张开，范娅娅搓了搓胳膊，拽着人说：“进去。”
“我背你。”
“我就跳着。”
“商场地滑。”他说了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刚爬上他背后的范娅娅，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让人送来家里就好了，我干嘛要跑街上去买。”她忘记还有送货上门的服务啊。
勾住她双脚站起来的男人浅笑道：“来都来了。”
“尹阳，我觉得这是套路。”她真的闻到了套路的味道。
那熟悉的配方。
他根本没听她这句话，只说：“往哪儿走。”
“前面，没有台阶，直走七步。”
两个人难免受到瞩目，好在一个看不见，一个脸皮厚，购物中心针对高收入人群的购物中心，堆砌着对标欧美一线的元素，巨大的落地橱窗，陈列展示都秀着一股小资气息，西装革履的导购，空气里都飘散着一股香水味。
她没想走太远，瞅见挨着入口的卖男装，范娅娅直接让尹阳停在人家门口。
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方便了。
“放我下来。”范娅娅拍拍他，尹阳没有直接松开手，而是直接蹲下来，让她脚先碰到地面。
“先生，小姐你们有什么需要。”男导购走过来询问。
单脚落地后，又被人勾住腰的范娅娅挣了挣，发现尹阳不松手，坏脾气一下就上脑：“买衣服，还能干什么。”
她掐住他的胳膊，警告：“我自己能走。”
“我看不见，你待会又丢下我怎么办。”尹阳无辜的说。
“两位是要买衣服，那请里面看一下。”导购员也不想打断他们说莫名其妙的话，只是站在门口待会儿店长回来了，他不好解释。
而且俩人不像白领，更像刚从城乡结合部出来闲逛的学生。
都穿着一双拖鞋。
不过学生有胆子进他们店，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一条领带都要花打工族一个月工资的地方，每一寸装修都在极力告诉顾客，高昂的价格是物有所值的。
范娅娅被人半抱着进了店里，冷黑色的陈设，冷黑色的软沙发，她在软沙发上坐下，尹阳也跟着坐到一旁，两人像被502粘一起了：“你不是要买衣服，来了，点菜吧。”她有种不想的预感，希望不要一语成谶。
“我看不到，你给我选。”尹阳顺理成章的把购物的任务推给她。
“我没买过男装，选什么，开盲盒吗。”
尹阳勾着她的胳膊，听到小丫没有买过男装，心里不由地一阵窃喜，没有最好：“那你觉得好看，就买了。”
“而且还是先买里面的衣服要紧。”捏着她的手心，指腹在疤痕上刮过，提到要买内衣裤，小丫就呼吸一滞不吭声了，尹阳猜她莫不是脸红了吧：“我穿L的。”
“你告诉我干嘛，你和导购员说啊。”她窘迫道。
“我看不到。”
“……”范娅娅赶紧让导购把这个码数的内裤都拿过来，她也不知道那些霸总是怎么走到女士内衣店里旁若无人给女主挑内衣裤的，果然霸总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能做到的一般都不是人。
或许是最近流行浮夸风，导购员拿来的一盒内裤竟然是豹纹的，面对红黄蓝三色，范娅娅的脸皮有点热。
“靓仔你家有没有朴实素面的。”真要让尹阳穿豹纹，画面太美她不敢看啊。
导购员说：“现在年轻人都喜欢这种款式的。”
范娅娅扶额：“你当我们七老八十谢谢。”
“那小姐你是要三角裤还是四角裤。”
“你。”想装海王，发现浪头太大遭不住的人，本想把皮球踢回去，奈何‘你’之后的话太烫嘴，一时就刹在喉咙里，她问不出来，只能让导购员问：“你问他。”
太窘人了，她都没法正眼看他。
导购员对尹阳又问了一遍，尹阳突然沉默，这种沉默让范娅娅头皮发麻，心想他要是敢问自己你觉得那种好，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脸走出品牌店。
小腹黑你说句话，你不知道就怕空气突然的安静吗。
“四角裤。”他终于说了，范娅娅微不可查的舒了一口气。
紧接着尹阳又说：“要不扎人的。”她一口气咔在喉咙里，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好在时间早，要是店里还有其他顾客，她满脸马赛克都不敢陪他买这个，尹阳还很认真的为她顺气，同时说：“你怎么了。”
对明知故问的人，范娅娅是恨得牙痒痒，不一会儿功夫，导购员拿着新的样品过来，装在盒子里的平纹深蓝色男士内裤，裤头的标识格外醒目，导购员还很专业的介绍品牌历史，面料，舒适感，最后一项，范娅娅头都差点缩进衣领里。
“小丫，你摸摸看，这个挺好。”尹阳抬手，他直接和导购说自己失明，导购诧异片刻，恢复表情后，主动把样品盒送到他手边，让顾客方便摸到。
莫名躺枪，恨不得捂脸逃跑的她，嗔怒的盯着身旁这个一派自然的男人，心底有一种被人大庭广众调戏的错觉。
难以启齿的感觉，鬼使神差的想起他此刻真空上阵的状态。
范娅娅忍了忍，假装忙碌的删除短信：“你觉得好就买。”
“嗯，那就要这款。”选好内裤，范娅娅以为总算能走了吧，结果，尹阳又要看内衣，他也没说什么让人产生歧义的话，软不软，好不好穿，你觉得怎么样，就三个问题，导购员听了是面色如常，只是她一个人想尿遁罢了。
奈何膀胱表示它还不够满，不需要你惦记。
“买完了吧，买完我们就走了。”范娅娅急着开溜。
尹阳反而更磨蹭，她又不能丢他一个失明的人在商场，正琢磨怎么说话，两对情侣迎面走进了店里。
一个中年男士和一个婀娜的年轻女子，另一对年纪相仿。
“亲爱的，我刚才进来，还以为我进了高仿店呢。”小美女上下打量后，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
中年男士招来导购：“你们这家店，衣衫不整也能进了？”投来的眼神不加掩饰的嫌弃。
“你们俩。”她对俩人勾勾手。
小美女绕了绕秀发，躲到男人身侧，男人转过来。
“能不能有点新意，起码有点眼色啊，我这情况。”范娅娅今天过得不顺，狗眼看人低的是撞枪口上，她指着自己的一双五块钱拖鞋对这对老少配说：“这家店认钱不认衣服懂么。”
“这家店也不是什么有钱人都接待的。”小美女涉世未深，俨然以为一个牌子就能代表一切。
完全就是欠收拾：“也就是个洋人的乡镇企业创出来的玩意，拿到这儿来就当生活指标了，笑话。”范娅娅不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