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邵俊环顾整个教室，举手的人并不多。
他数了数举手的数，念道：“十一个。”
“合唱的举手。”
“十五个。”算上他自己和乔丹丹。
“剩下的要选小品。”方邵俊一顿加减，粉笔刚划出一个十七，便听到有人幽幽说：“我还没听清楚是选什么。”
捏着粉笔的方邵俊手一顿，背对着人说：“元旦节目，三选一，在统计人数。”
“哦，那我可能选合唱。”
方邵俊了然，随后把合唱下面的五字改成六，身后的人又犹豫的嗯了一声：“我也想选小品。”
“……”
这是打算耍人玩是不是。
他不得不转过头，正视在托腮作为难状的人：“尹阳，你想好没有。”方邵俊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尹阳总是有意无意的针对自己，从他当选班长开始，每次老师点名解题，他刚写完答案，尹阳就举手表示还有另一个思路。
一次两次还没感觉，次数多了方邵俊也察觉不对劲。
针锋相对的意味越来越明显，傻子都看得出来。
“范小丫，你要选哪一个，合唱还是小品。”方邵俊不是每次都被动挨打的，他余光瞥见黏糊在尹阳山上的小姑娘已经醒了，正揉着眼睛看黑板，福至心灵的他就想借故挑拨一二：“你声音清脆好听，合唱最适合你了。”
方邵俊习惯对女孩说软话好话，而且屡试不爽，却不想，范小丫一听小鼻子一皱，马上埋到尹阳肩膀上，尹阳旋即横了他一眼，眼神凌厉。
这叫马屁拍马腿上，范小丫昨晚被刘秀金强按在怀里，由范达标操绳，狠狠一拔，换掉了一颗牙齿，早上说话都漏风，小脸黑成锅底，刘秀金一瓶汽水，尹阳又一瓶汽水才哄好，方邵俊一句奉承的话，赶上坟头蹦迪的效果。
“我顶替尹阳刚才选的。”埋在尹阳肩膀上的范小丫露出一双眼睛，人生第一次换牙的阴影被第二次换牙勾起，好在没有快进到牙医，不然给她十瓶汽水都没用。
她顶替尹阳的话，合唱就是十六，剩下关键一票还在尹阳手里，范小丫轻轻松松就把方邵俊扫回困局里。
他为难的捏着粉笔，面有愠色，问：“尹阳，你要选什么。”
尹阳按住范小丫要从口袋抓糖的手，懊恼地皱眉道：“我还没想好。”
“但是老师待会儿就要结果了。”方邵俊提醒。
正说话间，游老师带着苏幕蝶来到教室里，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今天有一个新同学，苏幕蝶，班长，你照顾一下。”游老师看了一眼教室里的空位，临走又道：“班长，准备开始早读了。”
“知道了老师。”方邵俊应道。
大家都对漂亮的新同学很好奇，而姗姗来迟的苏幕蝶只在乎他，心中抑制不住深情的唤道：“邵俊。”
“苏——同学。”莫名其妙的被对方的一声低唤，方邵俊眨眨眼，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雾煞煞的朦胧，苏幕蝶猛然意识到他现在只是孩子，两人是初见。
连忙敛起深情，艰涩的开口：“方邵俊，班长。”
“苏幕蝶，你坐第二组第三排的空位。”方邵俊尴尬后连忙安排位置，又补充：“现在我们要选元旦节目，合唱、小品，你投一票吧。”
“合唱。”邵俊喜欢合唱，说可以不出力，她选了之后，果然看到他站在讲台上露出满意的笑，眼眉弯弯，在他远渡重洋的日子里，她就是依靠回忆里的一张笑脸坚持下来，等到他们再度重逢的。
苏幕蝶心情激动的落座，很快教室里响起了朗读课文的声音，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去关注他，字正腔圆的声音，百转千柔的声线，温柔了一辈子的男人。
“班长，苏同学一直在看你。”早读课结束，乔丹丹实在忍不住告诉方邵俊，他被一个比洋娃娃还漂亮的同学全神贯注的望着。
“哪个苏同学。”方邵俊拉开凳子。
乔丹丹压低声，她声音本就小，压低后大约只是唇语：“苏幕蝶。”
苏幕蝶，方邵俊忆起方才的尴尬，心里道：苏幕蝶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小姑娘，就是有点怪怪的，让人亲近不起来。
他余光看向苏幕蝶坐的位置，不经意的和她投来的视线撞在一起，视线里太过复杂和浓烈的情绪，吓得方邵俊攸地转身，果然是怪怪的。
扑哧。
低低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她鼻息喷在脖子上痒痒的，尹阳摸摸赖在自己身上的家伙：“笑什么。”
范小丫直起身，用手捂住嘴巴道：“想笑就笑了。”
“别捂嘴巴。”
“我就要。”
尹阳霸道地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压下来，范小丫不从，赶紧低头不给他得逞，他执拗的要抬她的下巴，两个人闹了一阵，敲钟上课之前才歇。
王老师拿着试卷和教案走进来，看到范小丫又没个正形，几次想开口纠正，最后都化成一声叹息：“现在公布测试成绩。”
“第一名范小丫。”
“并列第二名尹阳、方邵俊、乔丹丹。”
范小丫知道苏幕蝶脸色又铁青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平时上课走神王老师都忍了，考试再不拿出成绩，王老师恐怕马上关闸抽水，她好日子便到头啦。
讲解完试卷，王老师告诉大家元旦节目五年级和六年级选人跳民族舞，四年级和五年级选人演小品——阿凡提的故事。
无论是跳舞还是小品，都和范小丫没关系，她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小丫，你跟老师来一趟。”王老师冲她招招手。
范小丫站起来，和尹阳一起到了办公室外面，她自己走进去，王老师把她的试卷摊开：“小丫，你为什么非要错标点符号，老师说过，冒号怎么用的。”
“当然是为了团结友爱啊。”范小丫两手背在身后，很乖巧，收着嘴巴说。
王老师瞅了一眼试卷，百思不得其解的揉了揉泛酸的眉心，这孩子说话确实颠三倒四的：“你错标点符号，和同学有什么关系呢。”
“我考99.5，第二名的同学就不会追得太累，如果我考一百分，他们不就亚历山大了吗。”
“零点五分和一分差别不大的。”王老师跟不上学生的思路，再次被塞得不知如何说话，教书育人多年也没遇到过范小丫这样不着边际的主。
范小丫不同意，她举了一个例子：“就像还有一分钟下课，和还有三十秒下课，心情都不一样呢。”
好吧，这个理由王老师无法反驳，他让范小丫回去，一旁备课的游老师等孩子走了，啧啧两声，王老师转头看她：“怎么了。”
“我还以为尹阳和所有小朋友都不亲，看到他护着小丫，又觉得不可思议。”
“男孩子还是要当哥哥的。”王老师有妹妹，觉得理所当然。
这天放学后，值日生留下来打扫。
范小丫负责洒水，拿着花洒优哉游哉地在教室里一边走一边念：“快长快大。”
“说什么呢。”尹阳噙着笑问。
“念咒语啊，不是有句话说书本是养料么，我们每天读书，现在浇水，双管齐下，快长快大。”
“长大很好吗？”他问。
她侧着头，舔了舔牙龈上的缺口，思考了一会儿说：“长大不用换牙。”
“老了要掉牙齿的。”尹阳一语惊醒梦中人。
“……”想到生来无齿，老也无齿的模样，范小丫抖了抖，赶忙换句咒念：“吃嘛嘛嘛香。”窗外一片夕阳无限。
接下来的日子在平凡中飞速掠过，十一月末，姑姑毅然去了大黄家，黄家老太太突然病重，想见一见未来二儿媳，父母在新岗位上不舍昼夜的奋战，成三不管小孩的范小丫，被桑老师领走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