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锦隽仍攥着人不放,一天多没见面,脸上就挂彩了,他凑到范娅娅身边,想掀开纱布又觉得自己手满细菌,只能眼看手不动:“撞的?还是打架了?”
“都不是,意外而已,你怎么有我手机号码的?”这人含糊问题是一把好手,杨锦隽撩开范娅娅披肩的短发,小脖子干干净净,约莫真是不小心碰到的吧。
至于她问怎么有的电话号码,他当然也不会坦白是有心留意,默记在心里,只是含糊道:“我想要,就能知道。”
“你这话很中二啊。”
“中二是什么意思。”
“算了,你真没见到陈清芷?”她不答反问道,又是陈清芷,杨锦隽拿出手机,按亮屏幕给范娅娅看:“现在是凌晨四点,除了你这精怪,还有谁会出现在我身边。”
“呵呵,话不要说这么满,flag不要立太早。”视线在亮起的屏幕上停留片刻的人说,免得打脸太快,高能弹幕都反应不过来,范娅娅单手摸向口袋拿出手机,指腹划过手机后盖时,被什么锐角抠了一下。
割手?
她把手机翻过来,一看:“呃……”
面前的男人也跟着垂眸,呵!旋即倒吸一口凉气,他噌地跳下床,她眼前一晃,人已经蹲下地从脚踝开始,胡乱往上摸,杨锦隽惊慌失措的表情,看在范娅娅眼里就是莫名其妙的。
“你干嘛呢。”
“你什么意外,能在手机上嵌一颗弹头!”男人声音都是绷紧的,他站起来,高大的身子背光,在范娅娅面前投下一道阴影,男人摸过她的手,双掌巡到脖子上,下一刻捧起她的脸,定了定睛问:“你告诉我,你惹到什么麻烦了。”
“麻烦?没有。”麻烦看到她也恨不得挂一块业务繁忙请预约处理的牌子,范娅娅不知道男人紧张什么,不过他的表情很有意思:“一颗子弹把你吓成这样,嘻嘻。”
“一颗子弹?”杨锦隽捏着她的下巴,眉眼严肃,他焦灼的视线落在那片白色的纱布上,她怎能混不在意呢,雏菊似的女孩近在咫尺,她五官并不深刻,却生得很是精神,两人视线交汇在一起,四目相对,他心疼的叹息,她满不在乎,是先在意的就输得一塌糊涂吗。
或许是了,又如何呢,杨锦隽不相信一见钟情,而且他们也不是一见钟情,他兀自浅笑,望进女孩氤氲水蒙蒙的眼底,问:“范娅娅,你是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盖的么。”
女孩眼睛提溜,分外狡黠的说:“不,我一般当垫被用的。”
“巧舌如簧。”世上还有比她更无法无天,更可爱的人么?大概有,可和杨锦隽有什么关系呢,她们都不是范娅娅。
唯有她能让自己大喜大悲,心痒难耐。
呃,怎么说着说着就跑偏了,范娅娅自觉后背的肌肉再训练有素也不能当弹簧用,眼前的男人不觉得脖子累么:“杨锦隽?”她再往后一点就要失去平衡倒下去了。
男人伏地身子,近得呼吸都扑她鼻梁上,范娅娅的某根神经仿佛被人轻轻撩拨,嗡地,皮肤上千万蚂蚁爬过。
“你不觉得我们靠得太近了?”她终是撑不住,后背的肌肉一松,仰躺到了被子上。
“范娅娅。”男人的脸悬在她上方,背光的角度,也是棱角分明,她注意到他唇珠微微上翘,唇瓣翕合,呓语似的唤自己的名字,须臾,又说:“你说我现在亲你,你怎么办。”
“……”
他偷看过剧本吗?为什么说同样的话?
范娅娅鬼使神差的回答:“揍你一顿,还能怎么办,亲回去吗。”少年旁若无人的缠着她,引得周围的大老爷们哈哈大笑。
他们荒野上长途跋涉,只有伊戈尔像在春游,他就是个开心果,让人不自觉的纵容。
“今天是我生日,我向上帝许愿,将我的初吻献给我心爱的女孩。”
烤火的大老爷们嘲笑少年,初吻估计送不出去,因为他想要吻的不是玫瑰是荆棘。
少年莽一路的思维没有不可能三个字,奶狗似的凑到她身边,明明很高大,非要缩成一团装可怜:“yaya,你说我现在亲你,你怎么办?”
“既然都是被揍,那我不客气了。”猛然被卷入回忆里的她,眼神涣散地映着越来越放大的容颜,唇瓣上传来的轻压,碾转,试探,和记忆里的骤然重叠。
少年生日那天受了伤,因为范娅娅在溪水边遇到了一头母熊,自信过度的她没有看到背后还有一只求偶的公熊在等待。
他们的初吻并不甜,根植在记忆里的只剩下一股药味。
和现在一样。
现在!??
猛然回神的她,意识到杨锦隽正在做的事情,刚要支起胳膊架开人,对方似乎意识到什么的猛然抽离,她原地弹坐起来,拳头先于大脑冲某舔舐下唇的家伙挥上去。
他也不躲,就傻兮兮的对她笑,范娅娅的拳头在最后关头猛然收住势头,看剧本了吧,肯定是看剧本了,为什么他脸细微的表情都和伊戈尔一样。
如同复刻!
范娅娅脑子前所未有的乱,比狗血剧的剧本感情线还乱。
她慌忙跑出去,走了一段,又收住了逃离的脚,杨锦隽食指抵住上唇,笑是最先失控的表情,看她落荒而逃,他等她走出门去才起身跟上,留给女孩一段矜持的时间。
迈大步的男人,和突然折返的女子,在走廊上不期而遇,杨锦隽的脸姗姗来迟的红了,他先一步开口:“你别想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特么谁给杨锦隽剧透的,给她站出来,范娅娅不相信眼前的男人被伊戈尔魂穿,不存在的,死了就是死了,有时候范娅娅也觉得自己或许真的疯了,书穿什么都是臆想出来的世界。
如果是,那就太好了,伊戈尔没有死。
被愧疚淹没的女孩,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男人,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说话也不像,难道是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杨锦隽不知道范娅娅怎了,她状态很不对,就算不是医生,他也能察觉出来,站在走廊里的他们,隔着两步不到的距离,女孩好像去了另一个空间,彷徨、试探、不敢置信、逃避,甚至荒诞难懂的情绪迅速集结在一起。
杨锦隽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被排斥在外,她孤独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娅娅,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娅娅。”
“你是杨锦隽?”她眼神呆滞涣散,空视前方。
“我是,你以为我是谁?”
范娅娅笑了,眉梢调皮的挑起:“伊戈尔。”
伊戈尔吗,她过去认识的男孩?杨锦隽无法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拈酸吃醋,他也不敢走开去叫来医生,眼前的人如同不稳定的爆炸物,稍有火星就······
他调整好心情,靠上去,将人拢进怀里:“我是杨锦隽。”
“所以他死了对吗。”埋在他心口上的女孩,鼻音有些重的问。
死了,好,原来死了,杨锦隽如蒙大赦的搂紧范娅娅,他知道死亡并非所有人都能轻易接受,淡然化解,伊戈尔死了,所以娅娅才会变得那么奇怪,他应该亲过她,或许更进一步,所以自己刚才的举动,是无意间揭开她痛苦的记忆,那本该藏在角落里的。
不要紧,杨锦隽有自信可以取代素未蒙面的男孩,他贴着她的耳朵,轻抚怀里僵直的人,低声喃喃,轻得像在哄一个孩子:“娅娅,我在,你听,我的心还在跳。”
“你听到我的心跳了吗。”
“扑通,扑通,扑通,那是心跳的声音。”
范娅娅听到了,强有力的心跳,砰砰砰,一下一下的节奏,果真安抚了她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