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进并不精通阵法。
拿出长剑砸了几下，却没什么动静，就像砍在虚空了，那些劲道也不知去了何处。
四处转了转，找不到头绪，他索性坐下来，静等阵开。
黑双事情说完，就一如往常去如意楼去看看。此时离宵禁时间也不远了，楼中留下过夜的客人会少很多。这时候人少了，也可以向宇婷多请教。
阵法没什么波动，陶青山瞅了瞅外面，然后进了自己房间。
蓝儿早就烧好了热水，她妩媚一笑：“陶爷，洗洗吧。”
陶青山呵呵笑着，“一起？”
屋子里风光无限好，也不用担心外间人听到声响。
蓝儿依偎在他的怀中，轻声问道：“胡米诺他们过来了，爷是准备动手了么？”
陶青山笑道：“你放心，没有九成之把握，我也是不会冒然行动的。一腔热血蛮牛一般的打杀虽然刺激，在我看来，与愣头青无异。”
修真界的丛林法则要来了。
大乘期打元婴期，也没个道德秩序约束，自己贸然行动，遇上个金丹或者元婴，都不知道会怎么死。
如今钱财已经有了，怎不做好准备？
法宝、丹药、符篆，这些自然是多多益善。
有空的时候，需要钻研钻研符篆，自己也可以试着制作一些。虽然没有亲手做过，却听到过。还是熟悉那里面的门道的。
想当年有些人为了救命，什么好东西不能拿出来？
蓝儿柔荑拂过他的胸膛，搂着他的脖颈，吐气如兰，“蓝儿真没用，也不能帮你什么。”
陶青山笑道：“怎么能说没用的话？有你陪着祖母，帮我尽孝，我已很感激了。嗨，不说这个啦，走，我们上床去…”
蓝儿闭上眼睛，任他将她从浴桶中抱起。
一对眼迷离。
……
次日一早，楼中众人出了楼，见胡米诺、黑双等摆好了架势，陶青山手指某处空地，笑道：“我们看看是哪个毛贼敢夜闯青园。”
手中比划几下，阵法松动，阵中出现一个老头。
看清那人容貌，陶青山笑不出来了。
这是师父。
在桃花村离别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师父。
陶青山欢喜的跑过去拉着陈道进的双手，嬉笑道：“上次回去接祖母，没见着您，听说你出远门了，师父，你这一向可好？”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黑双收起武器，胡米诺也收起长剑。
熟人啊！还是师父！
黑双想着，不会就是这个师父整出的驻颜丹吧？
当然，如今跟着陶爷时日久了，陶爷抱着用人不疑的宗旨，许多都告知了她。
那么多钱财让她保管，少不得问东问西。
陈道进瞅了瞅外面一杆人等，铁青着脸，并不说话。
陶青山却被一股力道扶起了身。
他赔笑道：“您来也不说一声。”
陈道进一瞪眼，说道：“你这是在责怪我了？”
虽然教他武功，却还是不以师父自居。
陶青山嘿嘿笑道，“弟子哪敢呢。”
陈道进哼了一声，“有什么你不敢的？把我困了一夜……”
陈道进扫视一眼众人，然后抬头看去，看到屋顶上一只乌鸦，他不喜欢这种动物，他挥挥手，那鸟儿一惊，扑棱棱飞远了些。
陶青山拉起陈道进的手：“师父，屋里请。”
然后向黑双、蓝儿使使眼色，两人会意，去端茶倒水不提。
进了屋，在陶青山单独的那间会客室坐定，陈道进问道：“门外那些都是什么人？”
陶青山老实回道：“几个丹鼎山的同门，那个胖点的是胡米诺，还有一个是徒儿的侍女，就是那个穿蓝衣服的，另一个黑黑的女人是徒儿的朋友。”
陈道进哼了一声，陶青山也不知这哼是啥个意思。
只见他取出一只腰牌，丢给陶青山，说道：“这是青衣卫的腰牌，以后你就是青衣卫的百户了。”
青衣卫？听说这是一个很神秘的组织，为圣人办事的，自己怎么就一下子成了其中百户？那师父又是什么人？
他有些不解的看着陈道进。
陈道进一如往昔，头发灰白，留着短须，面色红润，仔细看去，看不透他的修为。
难不成他是修士？
陈道进没有向他解释，只是继续说道，“如今你有了官身，我也给你说说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一副不容置疑的神态。
陶青山默了默，说道：“弟子是丹鼎门的人啊。”
“丹鼎门没了，你就是个散修。”
“如果丹鼎门重建了，弟子还是丹鼎门的人啊。”
“依你的实力，还是凭外面那几个人？不自量力！”
“弟子总是要试一试的。”
“不自量力啊。你还是省省吧，如今你有别的事情要做。”
被师父鄙视了！
“什么事？”陶青山问出这句，就有些后悔了。
陈道进随手施了一道结界，将屋内两人与外界隔开，他说道：“活死人。我需要你看看，可有医治之法。”
活死人，陶青山有过接触，却知之不详。
“活死人？”
“不错，一种可以行动的死人。”
陈道进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某些村村人消失的事情，想必你听说了。”
陶青山疑惑问道：“师父说的是那僵尸的事情？”
陈道进点点头，“看来你都知道了。”
“弟子哪里知道啊，只是在海边的一个村里听人说起过。那个村子也没了人。”
这事情一直保密着，什么人会说？“什么人说起的？”
陶青山回道：“一个叫许诺的家伙，说那是僵尸，为怕传染外地，他将那里染病的全部杀了。”
他将自己杀人的事情隐了下来。
陈道进仔细回忆，脑海中也没找到许诺这样的名字，“他没说自己的身份？”
陶青山想了想，说道：“背着一柄长剑，穿着上看不出来，说是奉家师之命降妖除魔的。”
陈道进哼了一声，说道：“罗浮山的修士？”
陶青山又些奇怪，自己的这个师父为什么如此肯定，再者说，他不是铁匠么，怎么会关心这些事情。
他一来就给自己一个青衣卫的腰牌…
“师父还没说找我的原因呢。”
陈道进说道：“驻颜丹出自你手，那你可有治疗僵尸的法子？这东西一旦失控，将是大灾难。”
陶青山更是讶异，这事情师父是怎么知道的？
陈道进看到了他疑惑的神情，却没有解释，只是看着他，“你有没有办法？”
陶青山说道：“弟子没见到过僵尸，谈不上治疗的方法。不过既然传染，官家应当按瘟疫一样对待采取措施，他们发病会有攻击性，那似乎更要严格些。封锁有迹象的区域，寻找最初的病源，组织医官全力应对才是啊。”
陈道进说道：“医官们的建议也是这样，可有人却不想引起恐慌，还以为短期内有治愈的法子。
太医院近十年来毫无办法，想让你试试。”
陶青山呵呵笑道：“师父，你太看得起徒儿了。”
陈道进郑重说道：“说，你都需要些什么？”
语气凝重。不容置疑。
陶青山想了想，认真回道：“太医院十年没有办法，但一定有相关记载，弟子需要这些资料。也需要几个能动的活死人。”
“在这城中？我不能担这个风险。因为太医院说，这是一种疫病，桐城担不起任何风险。”
“那师父先给弟子一套完整的资料。”
“凭你的腰牌就能自己去找。”
“青衣卫的权力很大？”
“不小。”
陈道进离开，陶青山的心情无疑是沉重的，记得去丹鼎山的路上，听到的那些话，或许那个时候，已经发现了？
在海边小村的时候，自己还以为这种事情官家能够控制，现在看来，事情已经非常严重了。
严重到师父都不隐藏自己的身份了？
师父到底是什么人？
他出现在桃花村，是为了接近自己？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想起桃花村的时候，想起与师父的点点滴滴。
那时候，处理完了父母的后事，陶青山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悲伤。
他努力接起照顾奶奶的担子，打猎、做饭，承担起一个与其年纪不付的沉重的担子。
和村里人一样，他也在等着杀人犯刘大贝的消息。
张捕快说父亲陶长军的死有蹊跷，需要抓住人详细询问当时的情况。因为当时只有两人在场，而其中一人死了，另一人不见踪影。在没有当事人的证词情况下，草草定案也不符合官方的要求。
找不到刘大贝，十多天后，张捕头也走了。
过了几天，一个老头进了村，并住在了村头的空房子里。这个老头子就是陈道进。
房子多年不住人，有些破败，经不住老头的好手艺，叮叮当当两天的功夫，就修缮一新。
这期间，村人发现了他打铁的手艺。
这一天清早，陶青山来到小院中。
陈道进正在打拳。
打的极缓，极慢。
陶青山看着他打完，才道：“陈师傅，他们说你能打箭头？”
陈道进笑道：“你打箭头做什么？”
孩子说道：“父亲以前用弓箭打猎，后来不知为何不用了。他不在了，弓还在。”
陈道进笑道：“你想自己去打猎？”
孩子说道：“总不能一直靠着邻居们接济。”
陈道进点头，“是要靠自己。只是，你年纪尚小。”
那孩子说道：“终有一天我会长大。现在我想学射箭，可惜只有弓没有箭。”
陈道进笑道：“我这里有一套拳法，你想不想学？”
那孩子道：“就是刚才打的那一套么？”
陈道进道：“我会好几套。”
就此，陶青山跟着陈道进学习武功，他选择的是一套枪法。
陈道进似乎也懂一些医道，吃了几副他开的方子，在村人悉心关怀照料下，奶奶的病情似乎稳定了些。生活基本能自理，只是嘴里总念叨着阿珍。阿珍是他母亲的名字。
日子过的飞快，陶青山长高了一些，他已经九岁了。
这天中午时候，他用脚轻轻踢开陈道进的院门，陈道进正躺在椅子上，他对陈道进说：“师父，这套拳法弟子已经练熟啦。”
他放下手中的两只碗。一碗排骨，一碗肉干。
陈道进看到碗中食物，跑过去拿起一根肉干细看，奇道：“这是什么？”
陶青山说，“这是昨天陷阱中套到的山猪，精肉做成肉干，肋骨做成清蒸的排骨，师父尝这味道如何？”
陈道进眯着眼咬了一口，赞不绝口。
“香、辣，嗯，挺有嚼劲。”然后不知从哪摸出一只酒葫芦，灌了一口，又赞道：“不错不错。”
陶青山道：“师傅喜欢就好，那我把其他的分给邻居也尝尝。”
陈道进点头，又喝了一口汤，道：“你这手艺哪里学来的？”
陶青山道：“弟子这一年来经常做梦，有时候分不清那是梦还是其他什么，总感觉很真实。里面有这些吃食做法，所以试了试。”
这孩子跟了自己以后，说起过梦境的事情，他只是觉得怪怪的，可仔细去想又想不出所以然来。
总感觉一个人的梦与他的经历有关。可一个小小少年能有什么经历？
难道？他想到一种可能。
他问道：“你都做过什么梦？”
陶青山想了想说道：“就一些吃的，还有一些打打杀杀，很讨厌。还有个女人的影子在，那个人的影子总出现在雨中，还隐隐让人心痛。师父，弟子怎么会做这些梦，那心痛怎那么真切？”
陈道进摇摇头，道：“不清楚，不过，你也别放在心上，好好练功，快快长大。”
陈道进最初接到任务，私下做主教授武艺以来，通过近两年的相处，越发的喜欢这个少年。
这不新近又教授了一套拳脚。想起刚进门他就说练熟了。陈道进让他打了一遍，笑道：“是熟悉了，其中几个变化掌握的还好，只是要记得每天练习。另外，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你的师父，教你归教你，师徒名分不要也罢。”这是最近新教的一套拳脚，当然拳法名字是没有的。
陶青山说道：“知道了师父。”
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陈道进喜欢这个孩子，可是直觉告诉他不能认这个名分。
“教你的枪法、拳法已成，勤加练习即可，接下来，我教你一些其他东西。”
陶青山自然乐于学习新的东西。
师父教授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
八年来，他待自己不薄，就因为自己长的好看些？
绝不是这个原因！
他想起陈道进刚才离开的时候。
“这酒壶我收下了。”
“师父别在喝那些劣质酒水。”
“有事情找我，就去忘尘楼。”
忘尘楼？那家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