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面容柔和无须,笑眯眯的,说话的声音温吞纤细。
他的目光落在陆非晚面上,仿佛一个慈爱的长辈,在看自家的晚辈。
江烨命随从重赏了这人,说他晚些过去亲自拜谢。
待人走远后,陆非晚忽地开口问:“这是谁家的下人?”
江烨道:“襄阳侯家的。”
陆非晚没再说话了。
新戏开唱两刻钟,江烨起身:“你先看,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陆非晚点头。
江烨的身影消失后,陆非晚看了梅香一眼。
梅香会意,立即凑上前来轻声问夫人有何吩咐。
她本以为夫人会让她安排人跟着江烨看看他去做什么,见了什么人。
不料,陆非晚却道:“让人看看出去的路有几条,是否通行,动静小点不要惊动其他人。”
梅香一凛,立即应了。
约莫一盏茶后,梅香回来了,神情有些凝重。
“夫人,出去的路有五条,可四个门都推不开,似乎是用什么锁住了。唯一的开着的便是戏台子后面那一扇,但过道非常狭窄,只能容单个儿的人走过去。”
陆非晚道:“一半护卫进来守着,另一半立即去把四个门砸开,无论用何等手段或工具,越快越好。”
梅香不敢耽搁,慌忙去了。
台上的戏子们不知台下暗流涌动,依然卖力演出,做那悲欢离合之状。寻常的将军府下人也是摇头晃脑,沉浸在戏曲之中。
唯有陆非晚的亲信之人们察觉到了不对,不动声色护在夫人身边,紧紧盯着风吹草动。
忽然一股刺鼻浓烟飘入厅内,台上有人注意到后,尖叫了一嗓子:“走水了!”
不过是眨眼间的事,一片大乱,火苗呼啸席卷而来。
应该是有人泼了火油,不然不会烧得这么快。
几乎所有人都在往外逃,后台哪条路堵得几乎动不了,不明情形的人往其他路跑。
“夫人,只砸开了两个门,快走!”梅香冲回来后,一把拉住陆非晚就要走,却发现拉不动。
陆非晚捡起地上不知谁仓惶遗落的外衫披在身上,拆了最外面的裙子,带上兜头面纱,又命身边所有女子全都带上面纱,这才跟着梅香跑。
浓烟滚滚,尖叫起伏,时不时有人跌倒哭叫。
陆非晚和梅香等人好不容易逃出火场,却发现竟然有人在外趁乱埋伏,见护卫们簇拥着一堆女子出来,全部一拥而上动了手!
这些人的功夫很隐蔽,用的也是短刃,在如此慌乱的情形下看着只像是争执推搡,很难发现是血腥的火拼。
因改了外装又遮住了脸,那些人暂时没发现她,一边打,一边在女子群中飞快搜寻辨认着。
陆非晚看出来对方有备而来,自己这边的人猝不及防还被冲散,拖得越久越危险。
她吩咐了梅香一句,梅香立即大喝:“分头跑!”
所有女子如花蕊遇风飞速分散开去,埋伏的人傻了眼,一时之间不知该追哪个好。
陆非晚低头急行,忽然背后发凉,一回头竟是那送点心来的老仆看着她这边。
人群中,他不慌不忙朝她走来,依旧是笑眯眯的。
陆非晚心中一沉。她原本打算去侧门车马队伍那边,见此临时改了脚下的路,轻巧冲进最近的厅内去了。
也不知此处是什么地方,门窗笼着重纱,光鲜昏暗,熏香靡靡。
明明外头救火乱成一团糟,这边却是嬉笑低语,乐音绵绵,完全不受影响。
陆非晚观察了一会儿内部地形后,决定找个房间躲起来。
不料才随手推开一扇门,就和里头准备出去的人撞了个满怀。
“你是……”
沁人幽香袭来,男子声音很好听,带着些疑惑。
陆非晚没有时间和他解释,此处多是直行长廊,磨蹭下去只怕要被那人发现。
她推着男子往里一走,反手关上了门,摘下面纱。
“我遇到了些麻烦,借你这里暂时躲一躲,不要出声,晚些必有重谢。”
眼睛适应了房内昏暗后,陆非晚这才看清面前人的模样。
这一看清,她不禁微微一怔。
陆家男女都生得极好,江烨虽黑心烂肝,皮囊倒是头等的优越。
见惯了这些人,却依旧被眼前绝色镇住。
如九天倾月华,花海起涟漪,香风掠星河。
也是这个时候,陆非晚才终于理解,为何有些千金贵妇愿意为了这些戏子一掷千金,甚至抛却一切跟着私奔了。
陆非晚打量思索之时,祁清珩亦是目不转睛看着她。
房中的暗卫想要行动,却被他轻轻抬手阻止。
渐渐的,外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询问声,似是有几个人在跑动捉拿什么。
陆非晚拿不定这是个什么情形,手缓缓绕到身后,悄悄拔下摇摇欲坠的簪子,打算事情不对就动手威胁眼前男子。
他看着文弱清丽,不像是会武的样子,出其不意的话或许能制住他。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人敲响。
说话人的声音,让她心中一紧!
“里头可有人呐?”那老仆轻声慢语地问。
祁清珩把陆非晚轻轻拉至自己身后,道:“怎么了?”
老仆笑:“外头走水了,有丫鬟趁乱盗窃咱们府里的东西,眼见着往这边来了。公子可曾看到?”
祁清珩道:“不曾。”
老仆顿了顿,道:“公子可方便开门让老奴瞧瞧?其他房里都搜过了,唯独这间……”
祁清珩语气平静:“不方便。”
门外安静了。
陆非晚正要寻找藏身之地,却被反手拖到了榻上,撕开衣裙。
祁清珩一边覆身上来,一边解开了自己的衣袍。
陆非晚猛然一震,还没来得及挣扎推开他,门却被一脚生生踹开了。
那老仆声音带着些阴沉不悦:“敬酒不吃吃……”
在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和榻上的情形后,他的话戛然而止,脸色骤然苍白跪了下去。
陆非晚的脸埋在男子衣襟内,身躯微微发颤,心中狂跳。
祁清珩的声音冷清了许多:“我说过,不方便。”
那老仆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跌跌撞撞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关上门。
祁清珩见人走了,便从陆非晚的身上下来,扶她坐起。
“方才一时情急,非有意冒犯,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