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天后,兵变一事渐渐平息,乾坤已定。
先太子身死,敏和帝退居上华宫,尊为太上皇。
恭王登位,称英仁帝。
一朝天子一朝臣,京中勋贵圈子少不得有一番动荡改换,人人自危。
曾经热闹无比的陆府如今冷清不少,厅内只有兄妹三人,气氛森寒无比。
但,不是为了新帝登基一事。
“好一个狗胆包天的高攀贱种,这种毒妇也敢护着,这是把我们陆家的脸往地上摔?”
二哥陆明志微微眯起眼,眸光淬毒。
陆家军功起家,故去的老爷子是堂堂国公爷,大哥是一品实权将军,他是吏部尚书,几个姐妹亦是了不得。
就算换了天子,太上皇的势力并未被完全赶尽杀绝,两宫并立的状况想是会持续很久。
更何况,陆家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还在,大哥手里的那么多亲兵也不是吃素的。
那江烨不过是个攀附陆府的投机之辈,脚跟都没完全站稳,就这么迫不及待改换嘴脸了?
大哥陆致远冷笑:“眼下局势不明,这畜生大概是存了观望的心思。咱们没倒就继续装孙子,若咱们败了,便得寸进尺,一步步欺压到小妹头上来,或许还要断亲另娶。”
陆明志越发怒了:“他也配?!”
陆非晚全程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平静,目光清澈。
直到两个哥哥抱怨牢骚得差不多了,她才开了口。
“这个仇我先自己报,你们暂时不要插手。”
兰香是她的人,当日之辱刻骨铭心,不亲自动手就没那么畅快了。
陆明志爽快答应:“好。若是要人要钱或是要消息,尽管来找二哥。”
陆致远更直接:“若是嫌烦了不想绕圈子,和大哥我说一声,老子直接起兵围了他们,剁成肉泥喂狗!”
陆非晚点头。
陆府以半个小姐的礼仪规格厚葬了兰香,又把她的家人叫到府中安抚悯恤。
兰香的爹娘已经去世了,至亲只剩两个妹妹,一个叫梅香一个叫菊香。
梅香是陆非晚名下绣坊里的管账主事丫鬟,菊香则是陆致远麾下亲兵,年纪小小就有一身不错的功夫,上过好些次战场。
陆非晚把兰香惨死的内情告诉了这二人,梅香和菊香都是泪如雨下,恨得眼睛几乎出血。
一个连外室都算不上的恶毒贱妇,只因争风吃醋,就活生生勒死无辜之人?!
这样的奇耻大辱,血海深仇,姑爷他竟然轻飘飘一句误会就带过?!
陆非晚道:“你们姐姐和我相伴多年,早已和亲人无异。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替她报的。”
“这些是一万两银子的银票,你们一人拿一半,兰香素日攒下的那些衣裳首饰你俩平分,身契也还给你们。以后你们便是自由身,一辈子衣食丰足,算是我安慰兰香的在天之灵。”
梅香和菊香都死活不肯要。
“三小姐身为主子都不肯放下这事,我们身为至亲若置身事外,让三小姐独自筹谋操劳,将来下去了有什么脸见姐姐?”
陆非晚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往后梅香便补了兰香的缺,跟在我身边做贴身丫鬟,对外不要主动提起你和兰香的关系。”
“至于菊香,你换个名字,我让二小姐那边找人替你换容貌,再让大老爷给你安排新身份。你去外府潜一段时间,改了口音后混到那江烨的营中去。”
二人皆是含泪重重磕头答应。
陆非晚在娘家住了近一个月,江烨都没有来接她,甚至连派人来问一句安都没有。
梅香旧恨又添新仇:“这狗贼是认定了咱们陆府失了势,连样子都不做了吗?”
陆非晚却是不意外:“新帝对我们陆家态度不善,他和我成亲不久,又出身寒微暂时没什么根基,想要退后一步置身事外也来得及。”
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新帝的态度。
这种事不用她操心,交给大哥大姐他们就好。
又是半个月过去,原本云雾笼罩的局势总算稍微明朗了一些。
陆府冷清了些许,可无论是陆致远还是陆明志,都没有被夺了官职或兵。
陆家兄弟俩一如既往上朝办事,暂时也没人怼着他们的脸发难。仿佛那场改天换日的斗争只是一个悄无声息的小水泡,一切都照旧。
此时,江烨终于出现了。
他带着许多随从和赔罪的礼物,脱了上衣负荆请罪。
段菲也跟来了,神情僵硬,梗着脖子跪在一旁。
江烨态度诚恳,语气沉痛:“那天的事,是我监管下头的人不力,才造成了这样惨痛的误会,让夫人受了惊。”
“副将犯错,主将担责,大哥二哥你们尽管出手,我绝不带皱一下眉头。”
梅香死死盯着那段菲,恨不得亲手上去掐死她,但很快收敛了神情,垂眸掩饰。
陆致远也不和江烨客气,直接拿过荆条把他狠狠抽了一顿!
本就是习武之人,又是带了怨气的,这一下下荆条抽得又狠又重。
江烨的身上很快就起了许多血印,渐渐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段菲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想要扑在江烨的身上替他挡着,结果才刚动就被陆明志一脚踹翻!
陆明志的主业并非习武,但平时的锻炼还是足够的,那一脚带着情绪,把段菲踹得几乎滚了一圈。
陆明志的面上带着淡淡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诛心。
“贱妇,这里有你什么事?”
“连个外室都没混上,在这发癫的给谁看呢?哪怕是那些和他一夜春风的表子,都比你有资格号丧。”
段菲被这话讥讽得面色涨如猪肝,气得唇直哆嗦,眼珠子都红了。
陆非晚见大哥打得差不多了,才款款走出来阻止。
“算了大哥,夫君他都知道错了,还请手下留情。”
“你若是把他打坏了,我将来靠谁?”
江烨被打得面色有些惨白,人也有些狼狈。
可他到底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悍将,依旧保持了风度,微笑着看向陆非晚。
“多谢夫人求情,今日恩义我都记在心里,日后必定好好弥补。”
陆非晚一副心疼模样,拿帕子给他擦面上的汗,扶他起来。
江烨站稳后握住陆非晚的手,凝视着她:“夫人,我们回家吧。好些天不见你,着实想念。”
这一幕落在段菲眼中,又是如钢针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