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江月刚要上前接着跟皇帝理论,宗乐德一把拉住她,冲着她摇了摇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这一拉,褚江月倒是可以听到他的心声。
【别说了,父皇摆明了就是不想管,这么多年了,我也习惯了,当初母妃被杀的时候,他也是这种态度。】
褚江月心头一酸,看着宗乐德的表情。
宗乐德神色自然,看不出来一丝失落的情绪,要不是有这读心术,褚江月真的会以为宗乐德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感受的人。
褚江月站在他的身旁,二人一言不发地看着皇帝。
皇帝有些心虚,不自然地逃避着二人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这样实在说不过去,皇帝叹了口气,对左都御史说道:
“不过,你年纪这么大了,也不适合在朝为官了,朕今日就特准你提前告老还乡。”
被领导开除了的左都御史喜不自胜,毕竟丢了饭碗要比丢了脑袋好上许多,没多说一句废话,连忙叩头谢主隆恩。
宗乐德和褚江月,没有对皇帝说的这句话做出任何反应,还保持着刚才的状态。
皇帝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扯出一丝牵强的微笑:
“好了好了,大家都挺累的了,今日就先散了吧。”
“皇上且慢!”
皇帝刚要准备溜之大吉,就被一声叫喊拦住,定睛一看,金殿上站着一个侍卫打扮的人,看着很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涂方义?你来做什么?”宗乐德的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恢复记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涂方义,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与其说是主仆,更像是兄弟,如今记忆恢复之后再相见,有久别重逢的欣喜。
涂方义也冲着宗乐德一笑:
“殿下能想起来小人,说明殿下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了。”
“你是涂方义?哎呦,当时还是朕指你给乐德当侍卫的,你都长这么高了,朕差点没认出来。”皇帝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暗暗咬牙,这个时候站出来,又要生什么事?
涂方义对着皇帝跪下,说道:
“今日小人负责看押着女刺客上殿,听到皇上和殿下重提刺杀之事,小人想起来一些事情,不敢不提。”
皇帝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涂方义继续说道:
“太子殿下坠崖那日,小人也在场,当时小人与太子殿下交换衣服,意图引开刺客,但是那些刺客十分狡猾,识破了我们的计策,没有追杀小人,而是追着落单殿下而去。后来小人寻找殿下的下落,从地上捡到了一根金簪,簪子是纯金打造的,上面雕刻着一只凤凰,小人当时就想,这肯定不是民间之物,就单单凤凰这个图案,就不是普通百姓人家可以使用的,小人当时就觉得,此物一定是宫中之物,或许是雇佣刺客的人,给刺客的奖赏,尽管不能直接典当,但金子是货真价实的,后来太子殿下病了,小人一直惦记着太子殿下的安危,就将此事遗忘了,今日说到此事,小人才想起来,那簪子现在正好在小人的家中,皇上可以取来一观,看到底是不是宫中之物。”
涂方义把话说到这里,褚江月心领神会,连忙在一旁附和:
“这要是宫中之物的话,那就说明雇佣刺客的人一定是宫中的女眷了,那时我刚刚当上太子妃,还没有资格使用凤凰图案的首饰,那除了我以外,还能有谁呢?”
听到这里,一直坐着看戏的褚抒怀来劲了,她可不会放下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轻笑了一声:
“那个时候,本宫和陛下还没有相遇呢,当时宫中只有一个妃子,这金簪子取来以后,是谁的物品,想必就一目了然了。”
金殿上下鸦雀无声,大家都知道,这只能是贵妃的东西,左都御史汗流浃背,要知道这些刺客是自己养在完颜家的,贵妃生前偶尔也会差遣他们,贵妃也太粗心了,这么证明身份的物品,怎么能随便赏人呢?
皇帝一听见这里面有贵妃的事,不禁胸口一痛,又重新坐回到了龙椅上:
“你的意思是说,这东西是贵妃给他们的?”
“小人不敢,只是事关太子殿下,牵扯着我朝的江山万代,小人不敢不说。”
涂方义这话十分厉害,暗里的意思是,我一个小侍卫都这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你一个皇帝却不当回事。
皇帝的脸色铁青,沉默了良久,才悻悻地说道:
“左都御史,你对此事知情与否?”
左都御史如鲠在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事关自己的亲妹妹,要是真的回去取来了那金簪,证明了是妹妹的东西,完颜家就算真的完了。
同样不想让涂方义回去取簪子的人还有皇帝,就算他爱贵妃,他同样也知道贵妃无恶不作,这件事情很难跟她没有关系。
褚老将军见场面又冷了下来,站出来说道:
“臣以为,这件事情要真是贵妃所为,那就说明贵妃的罪名不止是意图弑君了,还有刺杀太子,皇室诸人都在她的算计之内了,皇上,这是谋反啊。”
一旁的大臣听到这句话,也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褚抒怀小人得志,一旁附和道:
“就是,臣妾记得,贵妃还葬在皇陵之中,要是她真的有心谋反,皇上一定得废黜她的一切追封,把她的遗体从皇陵中扔出去,别脏了皇陵。”
皇帝看了褚抒怀一眼,没有说话。
贵妃自尽而亡那天,皇帝心乱如麻,尽管恨她想要杀了自己,但还是舍弃不下旧情,给了贵妃很多追封,还特许贵妃遗体入皇陵。
这已经是逾矩了,要是谋反罪名坐实的话,贵妃就是会被载入史册的恶人,这一幕,皇帝十分不愿意看到。
见皇帝沉默不语,宗乐德看了一眼角落中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宗乐铮,说道:
“要真是如此,五弟的王妃也必须休了,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要是不休妻的话,岂不是咱们都在贵妃的九族之内了?”
这话一出,宗乐铮激灵了一下,刚要开口反驳,就看见宗乐德瞪着眼睛,对自己微微摇头,虽然没立即理解宗乐德的意思,但宗乐铮还是没有说话。
左都御史不敢抬头,手心中流出来的汗已经浸湿了大殿的地毯,他自己死不足惜,贵妃是自己的妹妹,不能连这份哀荣也失去,至于乐妍,是完颜家唯一的希望了,要是也被自己牵累,完颜家就彻底完了。
褚江月一直默默观察着左都御史的这些微表情,说道:
“那是自然,况且,那金簪要是真的是贵妃的物品,说不好还是贵妃赏给五弟妹的,五弟妹脱不掉关系。”
左都御史的身体抖如筛糠,比刚刚被宗乐德指控的时候抖得更厉害了,豆大的汗珠掉落在地上,让人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他的紧张。
当然,他的这个反应也被皇帝看在了眼里,皇帝控制住自己冰凉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涂方义又说道:
“皇上,当务之急就是让人去小人的家中取来那簪子.......”
“左都御史!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涂方义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沉默着的皇帝就突然打断了他,要真把簪子取来,贵妃的罪名就板上钉钉了,到时候谁都会不好看。
左都御史当朝为官多年,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更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他紧紧地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犹豫了片刻,重重地对着皇帝磕了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