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然直播到晚上十点。
“感谢大家的观看，今天主播就下班咯，拜拜～”
她关掉直播窗口，随着窗口的消失，白安然松懈般地舒了口气，肩头微微塌下。
主播也是份工作，是工作都会累。
白安然看了眼后台，余额显示几千块，这点钱在一晚能挣几十万的大主播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白安然已经很知足了。
她在直播间特意对粉丝说过要理智氪金，如果你打赏的一百块是明天的饭钱就不要打赏，当然，要是这一百块对你而言无关痛痒，随你开心就好。
白安然看了眼手机，惊讶地发现自己直播这段时间里，慕寒舟竟然一次没联系过她。
避免姓慕的纠缠，她特意上播前把私人手机关机，还把大门反锁……
慕寒舟转性了？
脑海中冒出这个疑问。
不过对方不联系自己，白安然肯定不会脑子有病主动去问候慕寒舟，她洗漱一番，重新坐在电脑前新建文档，按照记忆梳理一份文件。
等到最后一个字敲完，白安然抬头，时钟显示下半夜两点十五。
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再把文件重新对一遍，增添更多细节，最终从邮箱发送出去。
电脑的时间显示三点零五。
白安然的眼皮已经控制不住地半阖，迷迷糊糊地关掉电脑，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干脆利落地把自己扔进床里，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慕寒舟抵达M国机场，他的手机尚没调成国外时间，显示的还是国内时间，国内是凌晨三点，但M国却晴空万里，正是忙忙碌碌的下午三点。
他一身黑色高定时装，勾得他身材瘦削高大，挺拔的脸宛如雕塑，皮肤白到没有血色，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凌厉的眼眸裹着淡淡的疲惫。
这样俊秀的人，引得过路的人纷纷侧目。
因为在国外，认识自己的人少，所以慕寒舟没有戴口罩或者墨镜。
可他这张脸，走到哪都会惹起轰动。
余光瞥到有人已经拿起手机要朝自己拍照，慕寒舟脸色一冷，快步离开。
有人在机场出口等，但慕寒舟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慕修白。
慕寒舟一身黑装，慕修白却一身浅色，斜靠在超跑旁边，劲瘦的手指夹着根香烟，白色烟雾袅袅也令男人清俊的脸若隐若现，并不真切，唯有眉间一缕阴沉的烦躁。
俩兄弟身形都没得挑剔，长相也有两三分相似，不过慕寒舟更加英俊，慕修白过于凸出的颧骨让他显得不近人情……看着就不那么讨喜。
慕修白扔掉烟头，“上车。”
对于几个小时前在电话里就想整死的人，慕寒舟没有好脸色，默默上车，关车门时发出闷闷的“砰”声。
超跑加大马力，迅速离开机场。
风吹到脸上，慕寒舟眼皮一沉，浓重的困意袭来，把人裹了个结结实实，刚才飞机上他没睡着，脑子里想的都是沈茜出事了，沈茜出什么事了？
可下飞机看到的第一个人却是慕修白，他自然不可能主动问慕修白。
慕修白应该会带他去见沈茜。
他这么想。
“我给你打完电话就收到消息，所以航班比你到得早。”意料之外，驾驶座的慕修白先开口，依旧是平平的调子，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
不过看在对方识相的份上，慕寒舟挑了挑眉头，认真地听慕修白的话。
“小茜在医院里，据学校的社工说他看见小茜的寝室开着门，他敲门没人回应，刚想把门关上，却发现了晕倒的小茜。”
“等等。”慕寒舟皱起眉头，“社工？寝室？为什么是社工发现的，嫂子的室友和同学呢？”
慕修白向他的方向瞥了一眼，眼尾多了一丝玩味儿，“你叫她嫂子是我想不到的。”
慕寒舟这么说无非变相默认了慕修白和沈茜的关系。
其实俩兄弟为了沈茜明争暗斗七年，迟早会有一个人退出竞争，这点毋庸置疑。
慕寒舟倏然闭嘴。
“小茜在国外没有社交，她根本不适应国外的生活，要不是她现在的身体折腾不起，我早就安排她回国接受治疗。”
兴许是刚刚慕寒舟的称呼，兄弟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淡了些。
慕寒舟眉头紧锁，想起之前沈茜打给自己的电话说过想回来……
他如何回应来着？
慕寒舟捏了捏眉心，记起那时自己不耐烦的语气。
他叹息一声，突然有些不舒服，心跳得缓慢，薄唇紧紧抿着，明明这个世界上自己对谁都可以不耐烦，唯独沈茜……
唯独对沈茜不可以。
可什么时候忘了呢？
片刻的沉默，慕寒舟忽地开口，扭头冲着慕修白，“茜茜之所以执意出国，还不是和某人有矛盾，不得不出国，如果不出国，茜茜会发生这种事？”
沈茜出国的原因，大部分是不想面对慕修白。
慕修白捏紧方向盘，须臾，不咸不淡地“呵”了一声。
“我和小茜是有矛盾，这个矛盾存在了七年，这个矛盾现在可不就在车上？”
他又恢复以往的样子，阴阳怪气，说话带刺。
慕寒舟知道对方说得是自己，他不屑地扬起眉头，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我、不、认。”
车里的氛围登时又僵硬到冰点。
两人抵达医院，正好沈茜的全面检查报告已经出来，兄弟二人直接去往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是外国人，说流利的英语，不过这点困难对慕家兄弟都不是问题。
真正出问题的是沈茜。
听着医生的话，慕寒舟眉头越皱越紧，直到医生把化验单拿出来，笃定地下了某个结论，慕寒舟猛地把那一堆化验单揉成一团，对准医生的脸砸过去！
“FUCK！”
“够了！慕寒舟你冷静点！”
慕修白站起，按住座位上的慕寒舟，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不过心态稍稍比慕寒舟强一点。
纸团从医生的脸边擦过，带着凌厉的风声，医生的眼镜摔落，掉到地上摔出蜘蛛网般的裂痕。
慕修白用英语说了声抱歉，接着对喘着粗气的慕寒舟道，“你这个样子还是出去，省得你再惹出乱子！”
慕寒舟呼吸不稳，拳头握紧，气势像一只随时会攻击人的猛兽。
他想对慕修白说句“去你妈的，你凭什么管老子？”，他在娱乐圈打拼多年，颇有资产，早就不在乎公司，要不是老爷子坚持，他勉为其难当个甩手掌柜，否则他早就对公司，尤其对他哥去你大爷的，你们都哪凉快哪待着。
可他硬生生憋住了怒火。
他确实不应该在这儿，有一件事，一个人，他必须先去看看。
慕寒舟咬牙，站起来离开办公室。
他坐电梯去了楼上，站在沈茜的病房门口踌躇一会儿，最终推开了病房的门。
进去的瞬间，慕寒舟差点没忍住。
心疼得一塌糊涂。
晚霞穿透明亮的玻璃为病床上的女人铺了层绯色，病床上的女人闭着眼睛，安静得犹如画里的人，胳膊插着无数管子，这些丑陋盘虬一样的管子和娴静美丽的女人形成巨大的反差，但它们数量实在多，多到好像下一秒便能吞噬女人。
慕寒舟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接近病床。
这时，睡梦中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迷蒙一瞬，然后看到了床边的男人，下意识地牵起嘴角。
“寒舟，你来啦。”
“……嗯。”
“真好。”沈茜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声音轻飘飘，失去往日的活力，“我刚才做梦梦到你啦，醒来就看到你，你说我是不是很幸运？”
慕寒舟鼻头一酸，“嗯”了一声，但他声音闷闷得，像得了重感冒的人，这一声没发出来。
“我得了什么病？”沈茜静静地开口。
慕寒舟却心脏一抽，抿了抿唇，用最平常的口吻说道，“没事，不是大病，只需要做个小手术。”
耳朵里响起方才医生的话，沈茜的病发现及时，还在早期，及时找到合适的肾源进行移植手术，存活率很高。
“哦。”沈茜垂下眼皮。
好像她对自己的身体不是很在意，又好像慕寒舟说什么她都信。
慕寒舟坐了会儿，想到沈茜现在需要休息，于是准备离开，然而他还没开口，病床上的女人忽地张开嘴。
“寒舟，我要离婚。”
男人的身体一僵。
沈茜抬起头，漆黑的眼眸衬得她整个人沉静坚定，有一种能抚平任何烦躁的魅力。
就连经常会烦躁的慕寒舟，待在沈茜身边时都会沉淀下来。
不像白安然，她每句话、每个动作都会引起自己的烦躁，还会被气得半死！
沈茜的嘴唇继续一张一合，“寒舟，我想和你在一起。”
慕寒舟一愣，霎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