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白天的冲动，童澈一夜无眠。
“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还装成那个样子去撩拨他。万一他要是小叔怎么办？我也太羞耻了。”
“万一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呢？我岂不是白说了？”
“怎么就突然说出那种话呢……”
她越是不敢想，越是翻来覆去地单曲循环。最后猛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然后呢？
“我表白了之后要干嘛？！”
她从来没有追过人，唯一一点少女怀春也被捂得紧紧的，每天害怕被他发现，又害怕他全然不知。
现在春光乍泄，反倒束手无策了。
童澈思来想去，没想出什么好主意。眼看着天渐渐亮了，她索性爬起床。正巧课表上第一节是大课，童雨声要重修，那他会不会……
于是她心里一动，借室友的化妆品，在脸上仔细地涂抹。
她很早到了教室门口，却又故意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起来，偷偷注意着来往的行人。可惜快到上课也没看见童雨声那只花孔雀出现，那叶之舟估计也不会来了。童澈有些失落，自嘲般叹了口气，准备往教室里走，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冷声：“要上课了，还在这干嘛？”
是他！
童澈心里顿时明亮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叶之舟已经走在她前面。
过了一层秋风，天气转凉。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卫衣，背影消瘦笔挺，像棵小白杨。童澈低下头，嘴角悄悄扬起，带着又紧张又雀跃的心思跟在他身后进了教室，又非常“顺其自然”地，坐在他身侧。
昨天那话一说，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童澈心里七上八下的，面上也学会不动声色，只是有意无意地把靠近叶之舟那侧地头发捋到耳后。今天不仅化了妆，还特意借了室友的小耳钉。小小一颗忽闪忽闪的，缀在她柔嫩白皙的左耳垂上。
用她室友的话说：谁见了都能闪进他心里。
也不知道能不能闪到他……
童澈的眼神时不时地往左边瞟，恨不得把她一兜子的小心思都明晃晃地摆出来，可惜叶之舟一直低头盯着书看。童澈有点憋不住了，悄悄挪过去，低声问：“今天童雨声没来上课啊？”
言下之意很明显：他都不来，你来干嘛？
可叶之舟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童澈又问：“那你来干嘛？你又不用重修。”
“学英语。”
童澈看着他桌上的建筑学教材，撇了撇嘴。您管这叫学英语呢？
听出了对方的敷衍，童澈顿时索然无味，也不管头发垂下来了，索性一把趴在桌上。一晚没睡好，英语老师的语速又正合适催眠，她眼皮开始沉重起来，竟然就这么昏昏沉沉得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又回到了客厅里，小叔系着围裙在厨房探出头问她：“想吃什么？”
“糖醋排骨！”童澈笑着回他。
“要糖醋排骨，嗯……”梦中的童澈呢喃，还砸吧了一下嘴。却突然像听到了什么声响，她从糖醋排骨的香味中抽离，猛地惊醒。
原来是最后一个同学离开座位时发出地声响。童澈睡眼惺忪地醒来，见教室已经空了，顿时有点慌乱，竟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醒了？”叶之舟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出现。
童澈见他还在旁边，松了口气，暗自庆幸。
“你还没走啊？”她装作不经意抬手，实际上悄悄擦掉了嘴角快要溢出的口水，眼神却落在叶之舟衣袖上，那一小块明显的黄白色污渍。
那个……不会是，她脸上抹的粉底吧……
童澈小心翼翼发问：“那个，我刚刚……”她指着那块污渍，有点说不出口。
怎么睡成这样了，多丢人啊！
“你刚刚怎么？”叶之舟似乎很感兴趣，似笑非笑地问。
“我、我……”她吞吞吐吐道：“我刚刚是不是，不小心，枕着你的胳膊了？”
丢脸就丢脸吧，横竖都这样了。
“你不记得了？童澈同学。”他也向她靠近了一点，盯着她的眼睛问。
童澈觉得这个表情十分熟悉，记忆闪过片刻后，脑子里突然警铃大作：他是在报复我昨天的那句话吗？！
完蛋……
“对不起啊，我……我给你洗衣服吧。”童澈只好认怂。
叶之舟没有理她，收拾好桌面，拎起书包要走。此时已经离下课过去快半小时了，看来是一直占着他的胳膊。
童澈想起来一阵愧疚，红着脸不敢看他。见他往外走，她也急急忙忙收起书包像跟上去，一慌张，脚下踩空了一阶台阶。身体猝不及防地向后倒下去。
“叶、啊——”
叶之舟原本已经走出教室，听到童澈的呼喊，又迅速跑进来。
“你——”
童澈倒在过道中间，眉头紧拧，几次尝试站起来，却疼得龇牙咧嘴。
见叶之舟冲她跑来，童澈下意识地偏过脸去。
怎么被他看到了自己这副狼狈模样……
“你怎么样？”叶之舟蹲在她身边。
是听错了吗？竟然听到他语气里有一丝紧张。
童澈挣扎着挪腿，脚踝处剧烈的刺痛感直逼天灵盖。“嘶——”，她紧咬着嘴唇，不再动弹。
“我好像，崴到脚了。”童澈低声道。阶梯教室过道狭窄，她像被卡在中间一样，束手无策。她本想装作没关系，还准备冲叶之舟笑一下遮掩尴尬，可不知怎么，跟他视线一触碰，鼻头就开始泛酸。
她强忍着眼泪，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道：“没事，你走吧。我一会应该能行。”
叶之舟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却很快走了出去。童澈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惊讶了一瞬，却也苦笑一声。心里有某种东西在一点点下沉。
她想起那些走累了就趴在小叔背上耍赖的日子，眼泪无声滑落。
钻心的疼痛越来越明显，她手心只好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连衣角都打湿了，才勉强支撑起着坐起来。
看来只能等下午这教室上课了，才能找人帮忙。
童澈还想着挣扎着站起来，却被人厉声拦下：“别动！”
童澈诧异抬头，见叶之舟拎着一个塑料兜奔过来，又蹲在她脚边。
他似乎是刚跑得急，呼吸里带着喘，额前沁出一层汗珠。
“你怎么……？”童澈又羞又愧疚，话音未落，脚踝处传来一丝凉意。
童澈本能地缩腿，却被他一把轻轻捏住。“别动，好好坐着。”
她只好乖乖坐回。见他从兜里拿出一条毛巾，包裹了一个冻住的饮料，轻轻贴在她灼热疼痛的位置。他的指尖也因此变得冰凉，轻碰过她的肌肤时，她确切地感知到那寸皮肤有通电般的触感。
他一只手握着冰瓶子，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脚踝，就这么贴了好几分钟。寒意从伤处一点点侵袭她的神经，她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别怕，再冰敷一会才好。”叶之舟隔着裤子，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腿。语气刻意放温柔了许多，像在哄小孩一般。
“嗯。”童澈静了下去，双手撑在身后，紧绷的身体慢慢舒缓下来。她放心地把伤处全然交给他。只见他全神贯注地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偶尔扫过眼睑。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童家客厅里。
童澈轻声开口：“你刚刚是去买冰袋了？我还以为……”
“嗯，这儿离校医院太远，只能先将就冰敷一下。”叶之舟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抬头看着童澈：“你以为什么？”
“没……”童澈迅速收声，红着脸看向窗外。
“上来吧。”
嗯？童澈小鹿般的眼睛不解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这儿离医务室太远了，我背你过去。”他毫无波澜地说，在童澈听来，脑子里却放了一个烟花。
他……他说要背我哎！
童澈捏了捏衣角，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不用了吧，太麻烦你了，我、我有点重。”
“别废话。”叶之舟不由分说，轻轻挪开她的伤退，在她面前的台阶蹲下，她能毫不费力地上去。
童澈犹豫了一会，没能忍住诱惑。单脚点地，轻轻趴上去。他的背很宽阔，脖颈处裸露的皮肤能闻到熟悉的青草香，童澈像回到了一片熟悉的草原。叶之舟双手拖住她的膝盖窝，避开膝盖以上的触碰。童澈心里闪过一些细微的悸动，她原本无处安放的手轻轻楼主他的肩膀。
她安慰自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算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