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秦羽突然开口。
童澈吓了一跳，他那声音，像是野兽毫无预兆一脚踩中了捕兽夹，被戳到了痛处才会发出的嚎叫。
秦羽猛地凑到叶之舟面前，隔着墨镜，眼睛直愣愣地瞪着他，似乎快要喷出火来。愤怒，当然是愤怒，可童澈却觉得，他似乎还在害怕。
他在恐惧的，难道是秦江郎这个名字？这个来自2027年人尽皆知的“昵称”。
叶之舟这时候提它，又想干什么呢？
周围人似乎也被这场面吓到噤声……不，准确说，是嘴上不说话，眼里全是看好戏。
叶之舟暗中抻展了身子，起身一站，比秦羽高半个头。他不疾不徐地回敬：“字面意思，听不懂吗？”
秦羽顿时噎住，来不及反击，叶之舟故作了然地又补了一刀：“哦~我懂了，秦老师肯定是偷别人的东西习惯了，这脑子不需要用，听不懂也很合理。你们说对吧？”
月错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齐刷刷地应和：“对对对！”
童澈看着叶之舟一本正经的样子，憋笑憋得实在难受，忍不住在他身后戳了戳背，悄声问：“什么时候嘴这么毒了？”
叶之舟转头在她耳畔轻声说：“顺嘴的事。”
看得童雨声和宋知华目瞪口呆：你们两口子，好歹看看秀恩爱的场合呢？敌军就在眼前呢……
只听秦羽一声冷笑，原本愤怒的表情迅速退去，换上一张更嚣张无赖的嘴脸。“就是听不懂，怎么了？说我偷你们的歌，有证据还是有证人？有本事你告我啊。”
角落的赵磊松了口气，也站出来帮腔。“对对对，早跟你们说了都是公司的版权，想给谁唱给谁唱。音乐人的事，怎么能说是偷呢？”
两人狼狈为奸面孔实在恶心。不等叶之舟出击，一直沉默的宋知华的暴脾气上来了，指着两人就开骂：“我呸！我说你俩，别太过分了。我们乐队辛辛苦苦写的歌词录的demo交上来，你说写的不行，转头就给了他唱，真以为我们不知道？要点脸行不行！”
“……那歌更适合秦老师，当然是给他唱！”赵磊仗着秦羽在边上，理不直气也壮。
童雨声也不甘示弱，呛声道：“秦羽什么时候唱摇滚了？但凡不聋的都听得出来那是我们的歌！”
“谁唱就是谁的。”秦羽不改嚣张：“你凭什么说是你们的歌？”
童雨声犯难。确实，没人会关注到这些歌背后的故事，大家只知道，谁唱的就是谁的。
这时叶之舟冷不丁来了一句：“对，谁唱是谁的。”
众人惊讶地看着他，不解。童雨声疯狂使眼色：关键时刻怎么掉链子了？
没想到他顿了顿，接着说：“但显然这几首歌不是你的风格，你又怎么证明你没有偷？”
“你……”秦羽没想到他会这样反问，脸上有些挂不住，又怒极反笑：“你想怎么证明？”
所有人都盯着叶之舟，童澈手里捏着一把汗，但她却莫名相信，叶之舟一定有办法。他越过秦羽和赵磊，毫不犹豫摘了办公桌最上层的那份文件。毫无意外，就是宋知华交上去的那份，明显的月错乐队风格，上面却赫然标注着：秦羽新专。
赵磊眼睛都直了：“你、你怎么乱翻人东西呢？”他急着去去抢，叶之舟一把举高了，赵磊活像个土拨鼠乱跳。
叶之舟眼神锐利地盯着秦羽，对方被他盯得有些慌：“你想干什么？”
“很简单。”叶之舟在他面前展开歌单。“你只要能背出这歌单里的任何一段歌词，我就承认这是你的。”
秦羽有些支吾，但很快反应过来：“好多人上台还得看提词器呢。”
“好啊，那这首，副歌第一句，你唱出来。”
秦羽看着那句陌生的歌词，嘴唇张合几次，眼神从不屑到尴尬，被童澈完全捕捉到。
他不会唱？
“今天嗓子状态不好。”秦羽尴尬道。
却被叶之舟一语点破：“那句歌词调子到了G5了，是女高音的调，你就算是最佳状态也根本上不上，唱什么？”
秦羽看向赵磊，两人心虚溢于言表。“……又不是定了的，那、那是为了……”
童澈被逗笑了：“你不会要说，是为了挑战他的音域吧？可笑！”
“不知道歌词，又根本唱不了，你还说这是你的歌？”叶之舟问得两人脸色灰白。但两人对了个眼神，又恢复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战略很一致：就这样了，怎么着吧。
童澈听见童雨声和宋知华在身侧气得呼吸都急促了，但她也很悲哀地想，就算真的告，他们未必占理。三人望向叶之舟，怎么办？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叶之舟捏着一支笔，笔尖并未落在纸上，只漫不经心的两个精致的骨节中转了一圈。
秦羽问：“什么交易？”
叶之舟：“那几首歌，我们不再追究，给你们。”
身后的三人面面相觑。童雨声忍不住问：“……不是，就、就这么给了？”
“给！咱们又不缺那几首歌。”
……怎么不缺，写了好久才凑齐的。童雨声心里腹诽，嘴被宋知华紧紧闭上。
宋知华：“听阿舟的。”
秦羽表情惊讶，又不得不端出一副不屑的样子，索性带上了墨镜。
赵磊问：“你想怎么样？”
“歌给你们，但从此以后，月错乐队所有作品的版权，都归我们自己所有，跟星火音乐无关。”叶之舟拿着他们签约的合同，笔尖留在版权归属那一行，重重地划了一条杠，力透纸背。
版权归乐队，势必就不受赵磊和公司约束了。可乐队发展又还需要借公司的营销力量，更何况，真毁了合同，他们并没有与之对抗的力量。叶之舟说话之前心里早就掂量好了，哪怕，他有一万个冲动，想把这一纸合同撕得粉碎。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三人，童澈正激动地迎上了他的目光。童雨声和宋知华也正激动点头。这不平等的屈辱条约，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叶之舟把合同推向赵磊。“我想，你们比我们更需要这些歌吧？当然，如果你非要占用，那……”叶之舟暗中捏紧了拳头，一字一句道：“那就法庭上见，我们奉陪到底，就是秦老师的专辑，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见面了。”
赵磊没想到叶之舟也有这么无赖的一面。最主要的，秦羽的转型之作，名声都打出去了，可等不了被他们捣乱。
赵磊弱弱看了一眼秦羽，秦羽依旧带着墨镜装酷，抻了抻下巴示意。
赵磊咬牙同意。“行吧，那……等等，既然这样，那你们那张专辑，可是预售出去了不少。”
得，又是钱。
“大不了我们退！”童雨声和宋知华意想不到地同时出声。童澈紧急拉了拉宋知华的袖子：“别冲动，这钱不少呢。”
两人拉着手冲到赵磊面前：“那笔预售的钱我们退，现在、立刻、马上，重新拟合同！”
叶之舟完全没想到两人的反应，眼神感激，童雨声一个拳头轻落在他肩上。“月错一家人，永远共进退！再说，唱什么都要被限制，烦死了！这点钱买自由，划算！”
新的合同很快打出来，这次，乐队四人都写上了名字，如打了一场胜仗般，神色激动，正要扬长而去。
只是刚到走廊，又被人叫住：“童澈、叶之舟，等一下。”
那人从黑暗的尽头走来，墨镜遮住神色，却让叶之舟攥紧了童澈的手。
是秦羽。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