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然一双翦水秋瞳，悠悠抬起，她曾经写满满腹少女心事的眸子，经过岁月的磋磨，只剩下一片沉寂。
终究还是她走到了皇甫靖安面前。
此时的楚灵然临盆在即，四肢纤细依旧，肚子却高高隆起，仿佛扣了个西瓜在衣服里面，有种违和的美感。
她自然而然的上前，熟稔的帮皇甫黎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如同新婚之时，她无数次做的那般。
“此去胡赛，山高路远，沿途穷山恶水，殿下务必珍重。”
年少夫妻，曾相约白首。如今几经磨难，临别之时，话说出口，不过几句寒暄罢了。
皇甫靖安瞬间有些酸楚，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楚灵然，希望可以看到她晚上一分一毫的情绪波动，作为她还爱着自己的证据。
但是，他却注定失望了。
楚灵然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只有不自觉伸手摸自己肚子的时候，眼神之中才会浮现几分母爱的光辉。
叹息一声，皇甫靖安伸手抱了抱楚灵然。
楚灵然瞬间浑身僵硬了，她的手放在皇甫靖安肩上，想要推开，却发现，皇甫靖安早已经放开了自己。
一个拥抱，浅尝辄止。
“好好养胎，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皇甫靖安说完，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他如今已经落魄，一身半旧不新的白衣，衣摆甚至沾染了斑点墨迹。
曾经金玉头冠束发的青年，也终于学会了如何使用发带。
只是他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巅峰之时的骄傲，已经深深刻入了他的骨子里。
“等等。”
楚灵然想起了手中的食盒，她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本来已经心如死灰的皇甫靖安，欣喜的转身，却在看到已经递到他面前的食盒时，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
“多谢然儿。”
接过食盒，皇甫靖安再次转身离开，这次，他的脊背终于忍不住的微微佝偻，那一瞬间，他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
此时，恰逢皇甫优的肩撵经过。
皇甫优生母是个不受宠的贵人，且早亡。他和皇甫靖安的处境原本半斤八两，他也比皇甫靖安资质更好，只可惜，皇甫黎却选择了有一颗谦逊心的皇甫靖安。
皇甫黎看错了人，皇甫靖安到底还是不够谦虚。
今日的皇甫优加封为商郡王，还得了九省提督的官职，正可谓是显赫之至。
他一席宝蓝色的王袍，胸前是栩栩如生的蟒龙。
金冠束发，腰悬玉带，白底官靴。
如今的皇甫优，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都是一等一的贵气。
皇甫家的崽子，个顶个的生的好看。
皇甫优虽然不是这些崽子里的佼佼者，也算是名列前茅的。
他一双细长的眼睛，单眼皮，脸小而尖，唇薄而淡，满满的少年感。
此时，这么一个金玉堆着的少年，和一个满身疲惫的中年擦肩而过，愈发显得皇甫靖安想不堪。
“停下。”
皇甫优一挥手，示意抬着肩撵的几个侍从讲他放下。
一掀衣摆，皇甫优长腿一迈，从肩撵上下来，他笑眯眯的看着皇甫靖安，一双单眼皮的细长眼睛眯成两弯月牙。
“皇兄，我们真是……好久不见。”
皇甫优始终笑眯眯的，但是他的眼中，却是满满的嘲讽之意。
拔了毛的凤凰到底还是不如鸡，这不，皇甫靖安如今，可算是低到尘埃里去了。
他一个废太子，那就是新皇的眼中钉肉中刺，新皇虽然给了他封地，但是却是偏远的胡赛城。
但凡在胡赛城待过的，谁人不知 ，此处风沙大，异族猖獗，百姓民不聊生。
还赋税？就算收的上来只怕都没命花啊。
再者说，如今的新皇，可是并没有册封皇甫靖安，他是先帝得儿子不假，但是没有新皇盖章认证，他算哪门子王爷。
嫌弃的看了一眼皇甫靖安衣服上的墨迹，皇甫优不由得后退一步，拉开和皇甫靖安的距离。
太寒酸了，他可得离皇甫靖安远点，生怕皇甫靖安的穷酸气，过度到自己身上。
“是啊，好久不见。”看到皇甫优的那一刻，皇甫靖安瞬间挺直了脊背。
再怎么风光，也不过是自己的手下败将罢了。
皇甫靖安心底安慰的说道。
他素来是个善于自己安慰自己的人。
看到皇甫靖安到了这个时候，在自己面前依旧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锋芒。
皇甫优十分不悦，眼眸微沉 ，目光一转，他看到了楚灵然。
嘶，楚门双姝，色艺双绝，就在那儿呢！
他年少之时，也曾经见过楚灵然一面，那一面直接惊为天人。
当时的楚灵然仙气飘飘的，跟喝露水长大的一般，纯净端庄。
但是如今，肚子那么大了，却还是那么瘦，身上的裙子半新不旧，头上戴的也寒酸。
脸色……也不好看。
所以说，女人嫁人就要擦亮双眼。
找个皇甫靖安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只能连累自己罢了。
冷哼一声，皇甫优不再去看自己的女神。
毕竟如今的楚灵然，已经不能再吸引他。
同样都是楚门双姝，人家楚灵熙怎么被摄政王越养越好看，越养越娇媚。
不过，虽然他不再对楚灵然感兴趣，调侃几句，离间几句，还是常规操作。
目光在两人中间打了个来回，皇甫优已经明白了，这里生在上演一出生离死别的爱恨情仇呢。
他就是不想让皇甫靖安如愿。
抬脚朝着楚灵然走去，皇甫靖安瞬间目眦尽裂：“皇甫优，你做什么？！”
“当然是和皇嫂说几句话了，皇兄这么小气？”桀骜的少年压根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楚灵然目光微微一冷，但是还是柔和的对皇甫优笑笑。
她比皇甫靖安聪明，知道如今的自己，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不具备和皇甫优做对的资本。
“王爷。”
声线清冷，倒是悦耳。
皇甫优笑眯眯的，突然间倾身上前，凑到楚灵然耳边，神秘兮兮的说道：“你猜猜，皇兄为什么现在这么一副爱你的模样，不过是因为，人落魄了，就总想找点从前风光时的东西作为找补罢了。他的爱情在权势面前微不足道，但是现在，他只有爱情了，你说，他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挽回你。”
楚灵然瞳孔猛的一缩，眼神变得更加薄凉：“这是我与洛王殿下夫妻之间的事情。”
“洛王哈哈哈哈哈，今天朝堂之上，可没人承认他是什么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