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他微微低头,眼神有些落寞。
他伤心了吗?要不要安慰安慰他?我有些坐立难安。
这种情况要怎么办?我正烦恼着要如何办呢,他便说话了。
“好了,你先将这个视频大致剪辑一遍,我等会过来检查。”说罢他将鼠标还给我便走了出去。
他该不会偷偷出去哭吧?
咦~不至于不至于!我都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
我又担心地看了看,发现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便才拿起鼠标,戴上耳机,仔细按照他说的评分总数试着去剪辑。
他们使用的剪辑工具挺简单方便的,哪一步不会,还可以点上头的小问号,那里会教你接下去怎么做。
只不过这一段视频有些特别,前面只有声音。
“这是女娃还是男娃?”
“这个肚型看起来像是女娃啊!”
“女娃?”
“女娃啊……”
之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
前面很长一段都是在讨论男娃女娃的事,除了那几个讨论的人的声音,这视频主人似乎没有说过话。
我认真地听着,确实没有视频主人的声音出现过。
这段视频并不长,不到两个小时。
怎么会这么短?人的一生怎么会这么短?
我发现这视频很少有安静的时候,几乎都是很多人在一旁吵吵闹闹地讨论着、吵着,而视频主人却一直在沉默着。
我听不下去了,那些人讨论的无非都是男娃女娃的事,但每一次说到激动的时刻便会陷入沉默中。
我好奇着视频主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便直接将视频拉到了最后。
终于不再是只有音频了。
视频里是一个手术室,好几位医生围着手术台工作着,还有一位坐在一台机器面前时刻注意着机器上的数字以及躺在手术台上的人。
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只露出了肚子,圆滚滚的一个肚子,似乎是孕妇。
哦,我知道了。
这视频的主人应该是那个还未出生的婴儿。
手术的画面没有声音,一丁点儿也没有,安静得可怕。
我默默地看着,心口隐隐作痛,我没想到,我会这么难过。
突然,屏幕又黑了,我听到了微弱的心跳声。
这心跳声应该是那婴儿的吧?
我好奇地看了看视频的进度条,还有些时间。
只是那心跳声越来越弱,弱到已经快要听不见了。
咔嚓咔嚓~
下一秒突然又有了画面。
我全神贯注地继续观看着,那主刀医生以及周围的人眼神都比较沉重。
突然有个人拿着一个写着医用垃圾的黄袋子,把一些东西扔了进去。
“主任,我去了。”是一位女子,她很冷静地说了句,随后便带着那个垃圾袋走出了手术室。
转弯、转弯、直走。
那女子路上碎碎念了几句。
“这家人要是看到了,该后悔死了,诶,挡着点,挡着点。”女子说着又左右动了,将关键的东西挡住之后,这下才安心过来。
继续往前,那人拐过一个大弯,来到了一处比较宽阔的地方,那里有个窗口,开着半边门,旁边写着标本室。
她拿着那垃圾袋走到了窗口,朝着门口外的众人喊道:“xxx家属在吗?xxx家属在不在?过来看标本了!”
“在的在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他旁边还跟随着一位丰腴的老妇人。
“给你们看一眼。”那女子如同机器一般说着话。
那两个人匆匆瞥了眼袋子里的东西,随后又问了一下里面人的情况。
“没什么事,手术很顺利。”女子快速地又将袋子合了起来,从旁边的台子上拿起一支笔让他们签了字,随后又快速地拎着袋子赶回了手术室。
至此,这个视频也就播放完了,心跳声也完全消失了。
我看得心情很沉重,心跳加速,有些难以言表。
咚!咚!
咚!咚!
甚至我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是觉得这个设备不好用,还是觉得这个剪辑太难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剪仙进来了,我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亏我还是坐在门口的人。
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呆呆地看着我,手里还拿着一杯奶茶。
说随后他便抬脚走了进来,将那杯奶茶放到了我的桌面上。
我摇了摇头:“都不是。”
他坐了下来,看着屏幕里那个视频,那个我一刀未动的视频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在生气吗?是觉得这么长的时间我居然一点都没动过,太差劲了吗?
不过,我更好奇是他看过这个视频没有?如果看过了,当时看的时候是什么表现呢?
“诶……”一剪仙突然叹了口气,还不住地摇头,他的这一系列动作,让我琢磨不透。
“你可能不知道……”他就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以前制作走马灯有多困难!当时啊,剪辑走马灯是需要用剪刀来剪的,那时候才叫辛苦呢。光是检查内容,眼睛都快受不了。”
嗯?他是在跟我倒苦水吗?可是我并不想知道他们之前是怎么样的,我只想知道今后会怎么样。
“是………是嘛……”尽管我不是很想知道,但态度还是要有的。
“诶!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剪辑也更加最方便了,可……可都学会偷懒了!诶~”他说着说着又开始叹息起来。
我知道,他这是在讽刺我呢,还有他那些偷懒的手下。
“嘻嘻……”
一剪仙话还没有说完,小九便咯咯偷笑起来。
不仅是小九笑,其他人也在偷偷地笑,从声音可以听出来他们都在忍着。
他们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这一剪仙明明在讽刺众人偷懒,他们却笑得这么开心?怕不是缺心眼?
咚咚!
一剪仙敲了敲桌子,似乎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你们怎么事儿这么多呀?工作都不见你们有这么积极!都给我戴上耳机,好好工作!”
我顺势看了过去,这才发现他们居然都没有戴耳机,看来是有意地偷听我们的对话!
“哦。”小九轻轻应了声,默默将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戴上,随后又看了我一眼,还给我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我:???
加油什么?她怎么老是在做一些我怕看不懂的事啊?怪麻烦的。
其他人在她戴了之后也纷纷戴上,取而代之的是更清脆、更嘈杂的键盘声。
众人果然很怕一剪仙,但我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私底下我觉得一剪仙还挺好的。
我微微侧头看了眼一剪仙,发现他并不是真的在生气,赶忙问道:“一哥,这个视频你可看过?”
“怎么了?这个视频有问题吗?”一剪仙说着微皱眉头,看来很在乎这个视频。
我摇了摇头:“不是,只是这个视频看得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啊哈……”他听到我说这些,突然就放松下来,“我还以为这视频有问题呢。”
他确实比较看得开,我想一定是因为他很早很早之前看过,所以可以这么轻松地说出自己看过,嘴角当时还带着笑意。
“许是你第一次看,有些接受不来,等看多了你也就习惯了。无论这些视频或悲或喜,都与你无关,你要记住,你只是个旁观者,不是亲历者……”他似乎是怕我误会,解释道。
他与我说了许多话,大多数是宽慰我的。
我想,那个视频他确实是看过了。
“你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他一句,毕竟我看了之后感触很多,想来以后我也不会忘记的,“”你如果再看到这样的视频会难受吗?”
我不知道他在这里干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剪辑过多少人的走马灯,那我只想知道他如今看这样的视频,心还会痛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伸过手,又再次拿起了鼠标:“如果你每天都看着人死去,难不成每天你都要伤心?想来若是真要这样,有多少个心也不够伤的。”
我不是很明白,难不成这就是棱角被抹平之后的表现。
“你有喜欢吃的菜吗?你试过每天每一餐都吃那个菜吗?”见我没有说话,他又连着问了我一句。
“这两件事是可以相提并论的吗?”我说,“我不清楚,但如果让我一直吃那个菜,我应该会腻。”
“所以,剪辑走马灯也是这样,做多了也就麻木了,只有麻木了才可以更好地剪辑走马灯。”说着他又指了指电脑,“你知道这个视频给多少人用过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
“小九他们都用过,还有很多很多地府公务员都用过。”他回答道。
这个视频这么老的吗?明明……明明看起来很年轻的。
“那这个小孩已经死了吗?”我记得一剪仙曾经说过,他们都是提前剪辑的,可如今这个视频已经将这小孩死后的情景都记录了下来,想来这孩子应该是死的,但他却还让我剪辑,这又让我混乱了。
“已经死了,不过做走马灯是没有意义的,也就是给你们练手用的。”他回答得很轻巧,不带一丝感情。
练手用的?
我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我是这里的实习生。
他虽说了许多话,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爽,毕竟这种事不是一般的事,不是听了两句劝慰就能够纾解的。
“来,你来剪辑一下给我看看。”他把鼠标又递到了我手里,很认真地看我。
这种时候好像也不好拒绝,我便对照着旁边的指数,将视频拉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我一点一点地跟着提示,慢慢剪辑。
“嗯,对,就这样,再剪,还可以再剪一点。”他在旁边指挥着,一点一点地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