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光透过玻璃窗子射进,照得整个大厅都暖洋洋的。
有一缕金色的光随着窗格子晃动,在棕漆色的木桌上倒映出一条黑影。那条黑影偏巧不巧的有那么一丝丝落在苏大伯脸上,衬得他的脸更显深沉。
老人长吁了口气,“薇薇,你也不是外人,跟你也没必要说那些虚的。”
他拿了矮桌上放着的茶碗,掀开茶盖浅浅抿了一口,“自苏奇达以后,这个家便已经变得破败不堪。原是希望仰仗着你跟何亦辰的关系,让苏家发展得更好一些,却不想那莫小姐……”
苏大伯垂下头,“我知道这事不能怪你,你也是受害者。可是薇薇,何家是怎样的家庭,你不是不了解,像我们这样的中产阶级,根本就惹不起。你能不能看在大爷爷一心只为守护好苏家的份上,别再跟何老爷子对抗?”
徐薇的心猛地咯噔了一声。
整个人僵坐在椅中,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从半山酒店回去,她便觉得何庆林不会再放着她不管,她以为何庆林会派个人来跟她交涉,又或者直接让她离开。
却不想等了许久,竟等来苏家的怨怼。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莫悠不再代管苏家的产业,仅仅是因为苏家的人听到了外界谣传的莫悠才是何庆林所看好的孙媳。
大爷爷怕因此得罪何家,于是便想出以她母亲身体不适这一招,诱骗她回柚山。
用心是真良苦,也是真的为苏家掏心掏肺,只是她呢?
想当初为了保得苏家所付出的一切,那些全都不算了吗?
徐薇看着苏大伯笑,竭力地掩饰心中的不满,“大爷爷,我没有,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没那么傻拿自己的命运和苏家的前程跟何老爷子搏。”
“薇薇,大爷爷自是相信你的,只是何家的人,他们不信啊!”
猛的一把放下手中的茶。
苏大伯转身进到里间,取了一个文件袋出来。
“这样,薇薇,你把这份文件签了,只要你签了这个,何家的人以后便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
装订成册的文件露出一角,徐薇一眼便看见了封面上写着的几个黑体大字。
“离婚协议。”
可笑的还是之前天生律师事务所夏今生来找她时,给她看的那一份。
兜兜转转,如今却到了苏大伯手里。
黑色的签字笔搁在棕漆色桌面上,徐薇看着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笔尖,只觉心间一片悲凉。
本能地从椅中站起,看着一脸严肃的苏大伯斩钉截铁地道:“大爷爷,这东西我不能签。”
“为什么?”看着她的那双眸光变暗。
徐薇坚持道:“这是我跟何亦辰两个人之间的事,即便要分开,也应该由他拿来。你这样,我实在难以接受。”
“徐薇,你是没听懂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吗?”苏大伯冷下脸,“何家不是普通人,何亦辰的婚姻,也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虽然我也很想你能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但比起苏家的产业,你个人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
字字句句,像锋利的刀子一点点地挖着她的心。
她个人的幸福?
小的时候,她以为只要跟爸爸妈妈在一起,那便是幸福了。
后来长大一些才明白爸爸根本就是恶魔,除了一味的要求她,不许她做这做那,剩下的就只有冷漠。
当她习惯了被人忽视,习惯了被别人追着喊小精神病,并以小精神病的状态生活时,她遇着了何亦辰。
一个看着冷漠却又闪闪发光的男人。
她利用他脱离了徐三金的控制,得到了威山,让妈妈离开了那个十八年都未曾离开的精神病院。他帮着自己,帮着妈妈找医生,送她回苏家。
她想守着外婆的产业不被外人夺走,他便帮她。
他该做的,不该做的,他全都做了。
她该有的,不该有的,她也全有了。
她以为这便是幸福了,却不想过得太幸福竟也会遭来别人的妒忌、厌恶。
即便是跟自己最亲的人,也会因为利益的纠葛,而亲手将她的幸福毁掉。
徐薇忍着心里的剧痛,冷冷地看着苏大伯,一字一句道:“我个人不算什么,若真要计较起来,大爷爷,我充其量也就算得上你手中可利用的一颗棋子吧?”
“你!”苏大伯气得满脸通红,再维持不住平日里的那份慈祥,“薇薇,我知道这让你很难接受。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们这些靠着祖宗庇佑的中产家庭想要长长久久地发展下去,除了结盟,再没有比之更好的办法。”
结盟?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可她不傻,结盟和抱大腿两者间的区别。
大爷爷这是想要弃车保帅,只要牺牲她一个便能保得苏家的产业,这看起来确实是桩不错的买卖。
只是如今的何亦辰,于她而言,早已不是当初跟她签下协议要一起共进退的伙伴了。
在她心里,对那个男人有了更多的期待!
徐薇从小便知道,幸福不会从天而降,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又低头看了眼桌面上放着的装订整齐的文件,“大爷爷,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想苏家好。只是让我签这个,抱歉,我真的做不到。”
说完,也没再给苏大伯开口的机会。
“产业代管的方案,最初是我提出来的。现在这个方案出了问题,我会负责处理。”
她仰着头毅然决然地道。
苏大伯的脸更冷了,“那你若是解决不了呢?”
斑驳的阳光射过,刺得徐薇的眼发疼,忍住想要眨眼的欲望,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大伯,“若是我解决不了,那我便卸任苏家当家人一职,不再跨进苏家半步!”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你可别怪大爷爷做事不留情!”
他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冷冷的没有一点感情。
徐薇看着那双散发着幽光的眼,垂下眸。
她知道事已至此,无论她再说什么,也都是无济于事。
从她最开始回到苏家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苏家的人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重视亲情。
若是真重视,又岂会任由徐三金将母亲送去坪山的精神病院十八年不管?
她早就该明白的一切,却因为自己的奢望,到现在才大彻大悟!
“行。”
轻轻的一句,扫中满心的期待。
徐薇冷着脸踩着高跟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