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来袭，徐薇依旧靠在何亦辰怀里蹲坐着一动不动。
何亦辰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大衣，紧握着她冻红的双手。
“薇薇。”
连着唤了好几声，怀里靠着的小女人才缓缓抬头。
一双眼哭得又红又肿，挑起的眼睫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泪。
“该给外婆上香了！”
徐薇后知后觉地看了眼床前放着的火盆，跌跌撞撞地爬起。在烟盒里取了三支青烟，点燃了插上。
看着袅袅青烟，闻着纸钱香，低头看见外婆常坐着的那把轮椅右下脚多了条裂缝，缓缓走过，摸了一把，指尖多了抹腥红。
霎时间惊住，不可思议地看着何亦辰，“这……”
回头看见门外闪现一道黑影，何亦辰急忙伸手捂住，“别声张。”
缓缓松开，快步去到窗前探头看，那抹黑影却已走远。
“是家里的管家。”
徐薇睁大双眼，“他不是已经去忙葬礼的事了吗？怎么……”
何亦辰回头，顿了顿，“应该是苏奇达让他回来的。”
自徐薇回到苏家以后，便只跟苏奇达远远地见了一面，因为要忙着处理外婆的后事，两人并没有过多交流。
矿洞坍塌一事，也只好搁置到一旁。
现如今想起这些事来，却又觉得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尤其是她在轮椅脚上抹着的那一抹血，越加坚定了她心中的看法。
“在我们回来之前，苏奇达便来过。”徐薇看着燃烧着青香，“外婆是被他害死的。”
何亦辰皱起眉，“徐薇，没有证据的事不好乱说。”
“我没有乱说。”徐薇转身指着轮椅上裂开的一处，“这个就可以证明。”
男人眸色变暗，眸光变得晦暗不明，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事情没你想的那样简单，苏奇达也不会因为轮椅上多了抹血和裂缝便承认自己杀了老夫人。”
“他当然不会。”
徐薇目不转睛地看着，“一直以业，他的目标都是掠夺家产。但若是外婆妨碍了他，他也是会真的动手。”
“那也是基于你的假设。”何亦辰沉下脸，“徐薇，假设是无法给人定罪的，更无法让他受到该有惩罚。”
“那我们就去找证据啊！”徐薇望着何亦辰，“我相信除了这把椅子，他一定还有留下别的什么东西，只要我们把那个东西找到，便可以拿着证据去告他了。”
小小的一张脸，眼里散发出明亮的光。
只是人世间分外复杂，并非她所想的那样简单。
思忖了许久的何亦辰，终还是道了声，“好。”
重新打起精神的徐薇，抖掉身上的烟灰，准备迈出房间的那一刻却被何亦辰拉住，他眸光灼灼地看着她，贴在她耳边小声道：“薇薇，留在这里，好好替外婆续香，剩下的那些事交给我！”
“可是……”
“我会找到苏奇达害死外婆的证据，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何亦辰顿了顿，“若是你此刻离开了，非但找不到丁点证据，反而会打草惊蛇。我想你也不愿意看见苏家的产业就这样落到他手里吧？”
烛光下的他，神情甚是凝重。
徐薇很少看见何亦辰这个样子，也知道他此刻所说的并非虚言。
外婆已经走了，再伤心也都不会再回来。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替外婆守好这份家业，将它交到可托付的人手上，慎重地点点头，“嗯。”
夜色渐浓，何亦辰开着车赶去了柚山的邻市。
芭菲商务酒店，刘秘书跟一个身穿棕色大衣的男人迎面坐着。
听见门响，两人纷纷起身。
“先生。”刘秘书自动让到一旁。
何亦辰看了眼对面站着的男人，面无表情地道：“黄经理，请坐。”
局促不安的男人直到何亦辰坐下，也都还站着。
“何少，我真的不知道那批钢筋是怎么回事。”
何亦辰淡笑，“有话坐下来再说，刘秘书，没看见黄经理的茶凉了吗？赶紧给他换一杯。”
站着的男人连忙上前，还未够得放在矮茶几上的茶杯便被打翻。
茶渍溅了满地，茶杯也摔成了大小不一的瓷片。
何亦辰冷了脸，黄经理见了连忙道：“对不起，何少，我不是故意的。”
他急忙蹲下身子去捡碎瓷片儿，却不想刚刚碰得便被割了手。
何亦辰看着他指尖冒出的血低笑，“只是打破了一个茶杯，手便伤着了，若是偷换一批材料，这差不多离丢命也就差不了多少！”
闻言，黄经理脸色变得煞白。
片刻以后才道：“我没有偷换材料，我是按着他们的要求供的。”
“是吗？”何亦辰掀开盖着的茶盖，轻轻抿了一口，“那矿山所用的钢筋，你又做何解释？黄经理，我可得再提醒你一句，现在因为这件事苏家老夫人已经丢了性命，苏家的人可不会就此善罢干休。”
垂着的那双手握紧，黄经理陷入到深深的沉默之中。
何亦辰耐心地等着，小口小口品茶。
直到杯里的茶去了三分之二，站着的男人才又一次开口。
“他们给的价实在太低了，按照原本的标准，我们根本没有利润。”
“所以，你便偷工减料？”何亦辰放下茶杯，“供给他们不达标的钢筋？”
“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而且事先我有跟苏奇达说过，精度相差0.01，他也都说没事的。”黄经理一脸无奈地道：“不然，我也不敢把那批钢筋往他们矿上送。”
何亦辰将手中的茶盖搁在茶杯上，“把你们当时签订的合同拿来。”
垂眸的那一刻，见他的脸色已经黑如炭，男人再不敢多说，默默从公文包里取出。
何亦辰粗略地翻了翻，“就为了这么点钱，你们便不顾矿上还有几十号人的性命？”
“我。”男人满脸尽是无奈，想要辩解却在看见那一道如同冷箭般的眸光给生生咽了下去。
将手中的合同交给身旁站着的刘秘书，又回头看了眼呆站在另一边的男人。
“若是你肯出庭指证苏奇达，我还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闻言，男人眼里亮起一道光芒，“何少，你想让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