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又待了三天,傅景行每晚总是在凌晨左右来医院。
白天见不到他,晚上我总会装睡,等他回来后偷偷看上几眼,他身上总是带着浓重的烟酒味,偶尔还会有女人的香水味。
有陶展颜的事情在前,我没有再胡思乱想,偶尔一次听到跟傅景行一起回来的阿豹抱怨。
“七哥,老爷子的安排太作践人了,以你的能力,顶替三少绰绰有余,让你去当个劳什子公关部经理,处理公司危机还能说的过去,每晚陪那些合作伙伴,客户之类的喝酒玩乐算什么。行,重要的合作伙伴和的客户我们就不说了,今晚一个巴掌大公司的小员工,三少还亲自点名让你一路作陪,这不是羞辱人吗?早知这么憋屈,就不该听老爷子的安排。”
“能进入傅氏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小步,刚才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傅景行推门而进,我急忙调整好呼吸装睡。
“是。”
阿豹知道刚刚自己说的太多,僭越了,担心傅景行以后不让他跟着,他微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副认错良好的模样。
傅景行扯开领带,阿豹依旧站在门前不动,“还有事?”
傅景行对于阿豹来说有绝对的威严,在他面前阿豹不敢造次,怕再惹傅景行不高兴,阿豹思量下才郑重点下头。
傅景行被他的模样逗笑了,冷沉的面色缓和了些,“说吧。”
阿豹刚欲开口,傅景行向我这边看了一眼,“小点声。”
“哦。”阿豹闻言连大气都不敢出,声音更是小的跟蚊子叫样,不认真都有些听不清楚,“七哥打算继续待在公关部,我以后再也不会有意见,但公司给你安排的助理,我总觉得是三少派来监视你的眼线。她每天欺上瞒下,不听从指令,坏了七哥好几次事,搞得我都想动手了。我看不如找个理由调走她,让季秘书过来,好歹多个帮手。七哥觉得呢?”
傅景行解开衬衫手腕处的扣子,慢声轻语,“说完了?”
“嗯。”
阿豹还在眼巴巴的等着傅景行表态,傅景行对他抬了下手,“说完了就回去吧,顺便把门关上。”
“七哥……”
傅景行剑眉微蹙,厉眸凌厉一扫,阿豹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灰溜溜的关门走了。
傅景行又如往常样站在床边看了我一回儿才去浴室。
水声响起,我侧过身子看向浴室的方向。
听徐晨说,以前公司的公关部相当于三陪部,近些年,不、良风气才稍稍好了些,让傅景行去公关部,老爷子这巴掌打的跟傅明淮那巴掌力度不分上下啊。
公关部陪吃陪喝陪玩,傅景行身上的烟酒味和陶展颜的绯闻原来是这么来的。
他心高气傲,喜怒无常,能耐着性子,去陪一个小职员吃喝玩乐,心里定是憋屈,突然有些心疼他。
想帮他的前提得先养好身体,我轻轻按压下小腹,那里已经没那么疼了,再过几天大概就能出院了。
虽很想跟傅景行说会话,但为了我的身体着想,我强逼自己睡觉。
等傅景行洗漱完,我已经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他没去睡沙发,而是弯身伸手小心翼翼的把我向床边移了点,放轻动作躺在床上,将我捞进怀里。
身体相贴,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轻轻地震动着我的后背,一张窄小狭仄的病床透着温馨,倒也不显得拥挤。
昨晚睡得晚,早上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为了进傅氏,我舍弃看了一半的小说,让文嫂帮我找来最近几期财经杂志开始恶补,遇到不懂得商业术语就问度娘。
学习时间短,收效甚微,但对我来说有些东西不需要精,用的上的时候能唬住人就成。
我本来打算三天后出院的,傅景行坚决反对,他在公司够糟心的了,我先退了一步,跟他约定两天后进行全面检查,检查结果若理想的话,出院。
傅景行清楚我的脾性,做出如此决定已属不易,他只得应允。
出院那天,傅景行亲自来医院陪我检查,在做腹部B超时刚好跟前来医院体检的陶展颜搭乘同一电梯,好死不死的,我跟她还挨在一起。
陶展颜妆容精致,一身香风色ol套装,十多公分的高跟鞋衬的她本就纤细的身材,更加高挑,一头大波浪捋在左肩前,商场女强人的强大气场与出众的姿色频频惹来旁人注目。
而我套着蓝白相间的宽大病号服,头发松散的扎着,脚上趿着拖鞋,站在一个这么耀眼的女人旁边,一个女王,一个小丑,自愧不如四个字蹦出脑海,我好想缩进傅景行的臂弯里。
mmp的,早知道会在这里遇到她,我就该好好拾掇下的。不说艳压她一头吧,也不会输的这么惨。
凭女人的直觉,陶展颜对傅景行是有那么丁点意思的,勉强算我的半个情敌,不战而退,一向不是我的作风,我不着痕迹的挺直脊背。
电梯拥挤,傅景行似刚发现陶展颜的存在,他搭在我的肩头上的手微微收紧,侧头对陶展颜轻点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个头不矮,但与穿着恨天高的陶展颜比起来,硬生生矮了小半个头。
陶展颜大方的打量完我后,直接忽视掉我,对着傅景行嘲弄的勾勾艳红的唇,“我以为能入七少青眼的女人必定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女,今日一见……”
陶展颜失望的轻摇下头,“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怪不得呢。”
怪不得看不上你是吧,咋就那么不知羞呢,上学老师没教过你要谦虚吗?
我这种类型怎么了,吃你家米,还是喝你家水了?!
瞧瞧那语气,嫉妒就直说,酸我做什么?
我在心里问候完她十八代祖宗,抬手将散落在脸上的头发塞到而后,仰着脸笑的俏皮无害,“姐姐,我不漂亮吗?”
接连几次重伤,我身体消瘦很多,本就白皙的皮肤有种病态的白,看上去就是个很好欺负的病娇,陈展颜哪里会想到我会如此一问,那声姐姐更是刺痛女人敏、感的神经。
她愣了有几秒,随后很快恢复常态,妩媚一笑,美眸中盛满恶意,“美,当然美了,不然七少怎么会看上你呢。”
“可刚听姐姐说的话,意思是我不好看。”我表情无辜,眼里有些许受伤,第一次装无知少女,我心里涌起一阵恶寒,但为了恶心陶展颜,我继续说道:“姐姐的话前后不一,口不对心,景行说过这叫虚伪。”
我的话一落,略有些嘈杂的电梯突然安静了几秒,阿豹没憋住笑了声,之后爆发一阵哄笑,就连傅景行的唇角都忍不住扬了扬。
陶展颜那张千娇百媚的脸一瞬间青白交错,高挺的胸随着她的呼吸,一上一下不断起伏,看样子应该气的不轻,她怒瞪着傅景行,“七少那么精通人情世故,没想到选的太太……”
“我太太再不好也不容许别人指责,陶总,请自重。”
电梯门打开,傅景行拂开陶展颜快要戳到我脑门上手指,拥着我离开电梯。
身后,陶展颜用力抓紧包,跺了一下脚,那双怒火涌动的眼睛一直紧盯在我的身上,如果视线能杀人,我早就死了千了八百遍了。
这次,我算是成功拉了个仇恨,不过,是她先觊觎我的人,我向来不怕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等着就是。
我刚才怼的爽了,倒是忘了陶展颜的身份,记起傅景行现在在公司的处境,我略有些担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低低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睛四处瞄着,“我刚刚是不是给你惹了麻烦?”
“我说是,以后你会任由她冷嘲热讽?”
“不会。”
我又不是受气包,干嘛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既然这样,你想做什么不用考虑我。”
“你的意思是,就算捅了天大的篓子,你也会为我善后?”
傅景行伸手扯了下我的脸,“你倒是会蹬鼻子上脸。”
“上脸干嘛,姐夫的脸那么好看,万一蹬坏了,我找谁赔?”
我胡搅蛮缠起来,傅景行偶尔也会招架不住,他把单子塞到我的手里,将我推进B超室,“去做检查。”
历经大半天所有的检查都结束了,结果还算满意,我换上文嫂帮我准备的衣服,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细细打量了一番。
大眼睛,高鼻梁,尖下巴,肤白貌美大长腿,除了身前某处不够坚、挺外,挺符合现代人的审美,找回自信,我一转身跟傅景行撞个满怀。
“你怎么还没回公司?”
“就这么不想见我?”
“哪有,我巴不得姐夫天天陪着我。”我抱住他的腰,仰头笑嘻嘻的看着他。
傅景行眉间微拧,扯开我的胳膊,“说吧,又要做什么?”
他还真够了解我的,我轻碰下鼻子,不气馁的抱住他的胳膊,“姐夫,我想去公司上班。”
傅景行抽出胳膊,低头整理被我弄乱的袖子,“认真的?”
“嗯,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再说我总这么闲着,姐夫就不怕我哪天一不小心给你整点事出来?”
“你给我整出来的事还少?”
说到这个,傅景行的脸就如寒冬腊月的风霜样,冷得骇人,我心里一阵阵发虚,只能仰着脸继续对他笑,“所以啊,我要找点事情做嘛。”
“我让季秘书安排。先说好了,进了公司,一定要按照公司规章制度来。若是做不到,就给我滚回家。”
因为外婆生病,我很小就出去工作过,但从未在正规公司上过班,我性格乖张,规章制度嘛……
脑中浮现一条条古板繁琐的条例,脑壳疼,我小声嘟囔,“规章制度就是留着来打破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立刻笑着摇头,认真道:“姐夫别弄错了,我要进的是傅氏,不是你的公司。”
闻言,傅景行定定的看着我,他凌厉的黑眸似要望到我的心里。
我踮起脚,双手环住他修长的脖颈,语气不满,“不行吗,我记得姐夫之前说过,要推荐我进傅氏的,才短短几日,你就忘了?”
“当时是你不愿意去的。”
“那是因为你不在啊。”我语气随意,半真半假,“听说你在公关部,我得跟着你,省得你哪天又闹出点桃色绯闻来。”
上次他和陶展颜的绯闻之所以消散的那么快,还得感谢酒店门口的监控。
作为傅氏公关部经理,绯闻一出,傅景行让阿豹去酒店调取事发当晚的监控,监控中清楚的显示傅景行扶了陶展颜一把后,快速放开她,之后两人各回各家。
监控一甩出,各位围观群众各自散去,最先报道此绯闻的记者怕遭到傅景行和陶展颜的打压,主动出来道歉,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散去,那些想看我笑话的人败兴而归。
“想天天见到我就直说,弄那么多弯弯绕绕做什么。”
“我说了,姐夫会信吗?”
傅景行伸手把我朝着他凑过去的脸推到一边,“看你表现。”
“不是让我表现吗,你推我做什么?”
我侧头躲开傅景行的大手,又朝他靠过去,傅景行喉结微动,声音沾染冰渣子,斥道:“别闹。”
每晚都偷亲我,现在跟我装矜持,我不甘心,身子紧贴在他的身上,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亲到他。
“陆知微,你当我是死的吗?”傅景行咬牙切齿的按住我的肩膀,“我数三声,站远点,不然……”
傅景行语气里满是警告,眸中有情、欲浮动,这明显是被我撩出火来了,我挺满意他的反应,知晓他应该是忍耐到了极限,生怕他把我就地正法,把我折腾的出不了院,我立刻松开手,向后退了一小步,一脸委屈,“现在行了吧。”
傅景行冷冷睨了我一眼,“乖乖跟文嫂回家,暂时不许出门。”
他这是给我下了禁令了,我语气不满,“我是个大活人,你不能圈禁我的活动范围。”
“想进傅氏的话,照我的话做。”
傅景行每次都威胁我,可软肋被他捏着,不妥协又不行,我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句“知道啦”,跟着文嫂回到半山别墅。
在房间翻了半天财经杂志,脑袋开始打结,我出门透气。
刚出卧室,我突然记起二楼最边上有个一直锁着的房间,透着股神秘,吸引我过去一探究竟。
我放轻脚步,来到阑干前向下看了眼,文叔不在,文嫂正在厨房忙活,我跟做贼样轻手轻脚的靠近最边上的房间,刚拿下发卡,还未来得及插进锁里,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惊了我一跳。
我急忙回头,身后没人,声音是楼下传来的,应该是文嫂不小心打破了瓷碗,我轻拍下乱跳的胸口,准备再次开锁。
开锁这事我经常干,已经达到熟能生巧的地步,可今天这锁邪了门了,我鼓捣了五六分钟,它依旧坚守在它的岗位上。
我有些烦躁,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继续埋头苦干。
一分钟,两分钟……耐心告罄,我拔出发卡细细翻看了下,跟我平时用的无异,今天怎么就失灵了呢。
我很纳闷,打算回房换个工具,刚转身刚好见到文叔上楼,我急忙把发卡放到身后,若无其事的叫了声“文叔”。
“少夫人。”文叔虽然依旧板着脸,但对我的态度已经比我刚到别墅时好了许多,他看了眼我身侧紧闭的房门,“夫人去世多年,担心七少睹物思人,我把夫人的东西都归置到这个房间了,里面都是夫人的旧物,没什么可看的。”
文叔这么直白,弄得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我点了点头,指了下身后的窗户,“我出来透口气,路过这里。”
文叔没有拆穿我,“文嫂做了些点心,让我上来叫少夫人下去尝尝。”
“嗯,那我下楼了。”
文嫂比文叔亲切地多,每次看到文叔,我都有一种……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想跟他多说,我急忙下楼。
客厅,文嫂已经把做好的点心放在矮桌上,几种香气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我的味蕾,勾起我的食欲。
我刚捻起一块马蹄糕咬了一口,兜中的手机响起,是个陌生的座机号,多半是搞推销的,我直接挂断。
过了两秒钟后,手机再次响起,同一个号码,我本打算再次挂断,略微想了下手指在屏幕上轻滑。
“喂,你好,我是康佳医院的工作人员,请问你是陆知微陆小姐吗?”
这个手机号我刚买不久,知道的人并不多,我心生警惕,没有直接承认我就是陆知微,“你找她做什么?”
我不知道的是医院联系不上方晗芝父女,不知道从哪里找到我外婆的号码,医院打给外婆时,刚好是许晨接的,他觉得我暂时不想让陆远声死,干脆就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了医院。
“是这样的,她父亲陆远声因病在我院治疗,经过治疗,他的病情已经明显好转,只是他账户上缴纳的治疗费已经所剩无几,我院希望陆小姐可以尽快帮他续费。”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当初外婆病重,我第一次去陆家求助,陆远声直接让佣人把我赶出来了。
我站在门前不肯走,方晗芝就让佣人丢给我一千块钱。
当时我山穷水尽,一千块钱对我来已经是巨款,最后我放下所有的尊严,蹲在地上把落满泥土的钱一张张捡了起来。
想到当时的情形,我差点捏碎了手中的糕点。
一直没有听到我回话,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喂了几声。
“不是还没欠费吗,等欠了再说。”
语未落,我已切断电话。
在家里安生了几天,我觉得浑身都要发霉了,早上跟傅景行软磨硬泡了许久,他一直不松口带我去公司,我有些火大,刚好再次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陆远声已经欠医院上万的治疗费,再不续费,医院就要赶人了。
“那是你们的事情,不用通知我。”
工作人员跟我说教一句,百善孝为先都蹦出来了,还说什么我也有老的一天。
我老了,又不用她来养,咸吃萝卜淡草心,我不等她说完挂了电话,用打车软件叫来一辆车。
话虽那么说,但陆远声在商场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缺德事没少干,若是我现在对他不管不顾,接下来肯定要翻起点浪。
说我怎样无所谓,关键怕他重伤傅景行,如今傅景行在傅氏举步维艰,我不能让他后院起火。
为了把萌芽扼杀在摇篮里,医院还是要跑一趟的,顺便去看一看已经被收押的方晗芝最近过得怎样。
半个小时后车来了,担心文嫂拦我,我提前上楼拿了包,匆匆跟她说了下,不等她说话,急匆匆跑出门。
好久没这么跑过了,坐到车上后,我气喘吁吁,小腹微微发疼,我轻揉了几下,不晓得这身体到底什么时候能完全好利索。
康佳医院。
我去前台查了陆远声的病房号后,去收费窗口帮他把欠的费用补齐,另外又存了些钱,上了六楼普通病房。
按照陆远声往常的消费标准,普通病房他绝对不会住,此一时彼一时。
后来从护士口中才知陆远声是因为没人帮他支付后续治疗费用,才被医院“请”进普通病房的。
照看他的护工,见陆远声家里许久没人过来,留下的电话又打不通,工资无人给结,护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走了陆远声所有的值钱物品,撂挑子不干了。
得不到好的照顾,病中的陆远声又气又怒,人虽已清醒,身体暴瘦,两颊凹陷下去,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头发已经斑白的没有一丝杂色,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和气势,意气风发也瞧不见半点儿了,变成一个实打实的糟老头。
报应!
看他变成这副模样,我心里的恨似乎淡了许多,但说原谅,这辈子都不可能。
房门半掩,里面有人说话,我没有进病房,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透过门缝,笑望着躺在病床上正跟小护士发脾气的陆远声。
“清汤寡水的,这汤是给人吃的吗?”
“这位病人你已经在医院白吃白喝了那么多天,好这样挑三拣四的好吗?”小护士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抬高嗓门,“别不识好歹,有的吃就不错了。现在还有单人房给你住,过两天病人多了,走道估计都没地儿分给你。”
“你……你……谁允许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陆远声顺风顺水多年,听惯了阿谀奉承,被一个小护士冷嘲热讽,他怒急攻心,颤抖着干枯的手怒指着她,“你……你去把你们的院长给我找来!”
“我们院长很忙,恐怕没时间见你!”
护士转身欲走,陆远声气的捂着胸口,“你给我好好等着,等我女儿来了……”
“你女儿?哪个女儿?送你来医院的那个吗?”护士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口罩都要这挡不住她夸张的笑了,“我告诉你她这辈子都来不了了。”
“你……你敢咒她!”
“不是我咒她,是她出事的时候,你还在昏迷中,醒了也没人告诉你,才让你一直心存奢望。”
“你把话说明白些,她出了什么事?”
陆远声一辈子有三个孩子,我,他不喜,嘉煜,他失望,只有陆婉琛是他最器重的,他把所有的期望都寄予在她的身上。
所以陆婉琛一出事,他直接就躺进了医院,亲眼看到他着急的样子,我自嘲勾唇,虽同是血脉相连的女儿,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差别。
“死啦,死得老惨,报纸上说是被个乞丐奸、杀的,据说死的时候还怀有身孕。”
“你……你胡说,她不可能有事的。”痛失唯一的儿子,又失去一个得心的女儿,陆远声受不住打击,端起手边的热汤泼向护士,“滚!”
“你这老头怎么回事,我只是告知你事实,你咋还用汤泼人呢。”陆远声身体虚弱,力气不大,汤泼的并不远,护士稍稍闪了下身子就躲开了,“脾气那么大,怪不得天天没人愿意给你送饭,自己不吃,饿死也怪不得别人。”
护士扭身扯开门,与我四目相对,把她吓得不轻。
“你……你是谁,站在门口做什么?”
“围观你们吵架。”小护士有些话虽尖酸刻薄了点,但正合我意,我拍了下她的肩膀,“他是病人,你以后说话要稍稍注意点,若是他在你当值时候出事……”
会连累到你的。
我的话说一半留一半,小护士一看就是个聪明人,肯定能听懂我的意思。
她以为我在警告她,立刻吓白了脸色,怯懦道:“我……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他太难伺候,天天为难我,我刚刚才会爆发的。”
小护士惊慌的看向我放在胸、前,空空的双手,“你录视频了吗?你……你不会要曝光我吧。”
我还以为这小护士的胆子有多大呢,夸她都来不及,干嘛要曝光她,我刚欲摇头,陆远声怒吼声:“陆知微,你早就来了是吧,我是你爸,我被人欺负,你这个做女儿的,就这么干看着合适吗?”
我让小护士去找个护工过来,小护士离开后,我进入房间,顺口接道:“我觉得挺合适的。”
“逆女!滚,马上给我的滚!”
“你以为我想来啊,还不是医院一个劲给我打电话,说你的其他的亲戚朋友指望不上,让我来给你垫付医药费。”
“你……你会那么好心?”
“不错,挺有觉悟,还知道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我就算对你不管不顾,你也没理由怨恨我。”
我之所以给他缴费,有一半原因是还不想让他死的那么早,毕竟一无所有的活着,比死更折磨人。
陆远声被我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呼吸急促,长时间没有修剪的指甲深深嵌进临时餐桌中,猩红着一双眼睛怒瞪着我。
“无话可说就表示赞同,难得你还有自知之明。”我扫了眼翻盖在地上的一次性餐具,“关于你心爱的大女儿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是你,一定是你!”好似定住一般的陆远声突然像疯了样翻身从床上下来,朝着我扑来,“婉琛是你害死的对不对?是你这个讨命鬼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今天就杀了你给婉琛和嘉煜报仇!”
“好啊,我就站在这里,有本事你就过来啊,刚好我可以送你去牢里跟方晗芝做一对患难夫妻。”
陆远声多日没有下地,双、腿发软,脚一沾地,整个身子就瘫倒在地。
病的不用风吹都能倒地,还想弄死我,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我冷笑声,“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兴许还能多活几年。”
陆远声艰难的从地上坐起,后背靠着床,才勉强坚持没有倒下,他有气无力的指着我,“你对你大妈做了什么?”
“瞧你这话问的,应该是她把我怎么了才对。”
一想到那天被针扎的场景,我的头皮就一阵发麻。
“牙尖嘴利!你大妈呢?”
“刚刚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吗,她在牢里。”我脸上笑意横生,“如果你想去见他的话,求我,说不定我会帮你一把。”
我态度嚣张,陆远声气的用力捂住胸口,几秒后,他猛烈的咳了几声,一抹血丝从他的唇角留下,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气到吐血,我今天是头一次见到。
不想让他就这样挂了,我走到床边按响传呼器,叫来医生。
唯一的念想没了,陆远声一无所有,他万念俱灰,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他情绪激动,不管医生如何劝说,他都不配合医生检查,最后医生不得不给他注射一只镇定剂。
我一直等到检查结果全部出来才离开医院,临走时叮嘱护工好好看好他,不要给他有寻短见机会,若出事让医生尽力抢救,医药费我来支付。
医院外,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警局已经下班,看方晗芝的事情泡汤,我打车准备回去。
路上,我想了下让司机掉头去了傅氏。
傅氏所在的写字楼是江城第二高楼,整栋楼灯光通明,各个部门都有加班的。
傅氏有门禁,我进不去,只能给傅景行打电话。
电话刚接通,我就见到傅景行带着一群人正朝着写字楼的玻璃大门走来,我对着他挥了挥手。
傅景行脚步微顿,挂断电话,跟身旁大腹便便的男人说了声,又吩咐阿豹说几句后朝着我这边走来。
“这么晚了不好好在家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见你啊。”我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今晚你去哪,我去哪。”
“胡闹。等下我让阿豹送你回家。”
“不,我要跟着你。”
我态度坚定,傅景行紧绷着一张脸,试图用森冷的眼神吓退我。
“我保证乖乖的跟着你,不给你惹事。”
“你的保证我敢信吗?”
“姐夫,在你眼皮子底下,我想惹事,你一手就把我拍回去了。你说对吧。”
傅景行还是不愿意松口,我扁扁嘴,“你不带我去也没关系,我自己有腿。”
我松开傅景行的胳膊转身欲走,傅景行伸手将我扯了回来,塞进阿豹刚开过来的车中,“乖乖跟着我,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遵命姐夫!”
我给傅景行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他余怒未消,拎着我丢到了后排座位的最里面,吩咐阿豹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