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看得出来，顾伶俐有心事。
一上车，她就交给姜眠几张台词本，说是到了在颁奖现场会有一小段即兴表演，就在这其中选一段。
这意味着姜眠必须提前熟悉所有内容，一个字都不能错。
她刚想问顾伶俐对这些掌握到什么程度，一抬眼却看见顾大小姐望着车窗外，一脸黯然神伤。
姜眠知道，这会儿怕是问不出什么。
距离明天的颁奖典礼还有二十多个小时，还算充裕。
她微阖眼皮，睫毛颤了颤，镇定下来开始翻阅。
仔细地看着每一个字，先背诵，然后找出相应的影视段落进一步揣摩学习，下飞机的时候，姜眠几乎已经背得差不多了。
顾伶俐终于在自我的情绪中抽回理智，难以置信地盯着她，来了句：“你还是人吗？”
姜眠揉揉发胀的眉心：“晚上你可歇不了，我要帮你将这些过一遍。”
这个建议理所当然地得到了顾小姐的反对。
顾伶俐一向逍遥自在惯了的，压力这种事交给别人对她而言更熟练，比起正经工作，她似乎更爱放任自我。
这一次，姜眠却不惯着。
将那一叠纸轻轻放在顾伶俐的手边，她起身锁好了酒店大门，用不徐不缓的声音告诉对方：“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先看后背，我们再对一下节奏。”
顾伶俐很想拒绝。
偏偏姜眠那湿漉软糯的嗓音听起来人畜无害，却有一种不容人质疑的坚决。
“我不想失业，顾小姐。”她认真地说，“我想……你也不愿自己的事业刚刚起步，就面临全盘皆输吧？”
望着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眸，顾伶俐瞬间哑然。
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冷哼一声撇开视线：“就算努力了又怎么样，还是不会被人看见。”
姜眠：“抱歉，我就没有看到过你努力的样子。”
“你太没礼貌了，姜眠！！”
“我只是实话实说。”
两人对视，一片剑拔弩张的对峙。
沉默久久，空气中都弥漫着彼此不对付的紧绷。
这一刻她们都回想起来。
是了，这才是她们应该有的状态，几年前姜眠还是那个海城第一千金时，她们就是这样针锋相对。
顾伶俐不甘成在姜眠的阴影里沦陷，姜眠也看不上这风风火火、不拘小节的顾小姐。
葱白的指尖在纸上敲了敲，咚咚两声发出闷闷的声响，姜眠开口：“给你一小时，先背下来一半，等会儿我检查。”
“不，我还要吃饭。”
“不背完不准吃饭，我陪你。”
顾伶俐：……
也不知是不是那最后三个字起到了与众不同的效果，这一次她没有再反对，犹豫再三，十分不甘地坐了下来，拿起那几页纸开始背诵。
顾伶俐怎么也没想到，姜眠是个对待工作认真到甚至有些龟毛的人，她不放过任何一处错误，哪怕只是区区几个字。
“起来和起床有什么不一样？”顾伶俐火了。
“你得按照台词上的内容来，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姜眠不急不躁，漆黑的瞳孔乌沉沉的，看一眼都能叫人深陷其中。
她就这样安静又浓烈的坚持着，顾伶俐居然发现自己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次错，一次改，次次错，次次改。
姜眠就像丝毫不知疲倦似的。
在她的督促下，顾伶俐总算达标了。
对完最后一句台词，姜眠松了口气：“可以了，吃饭吧。”
客房服务早就将二人的晚餐送到房间里，这会儿已经过去快四个小时了，时间指向凌晨一点。
顾伶俐被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只想着快点吃饱，然后睡觉。
姜眠一边吃一边打开手机。
屏幕上一片未接来电与短信，都是来自同一人——贺明川。
慢条斯理地吃着，她随便挑中一条消息回复：到酒店了。
贺明川的电话立马打了过来：“你什么时候下的飞机？这都一点多了才到酒店？”
“不是，早就到了，有点事情比较着急，所以就忘记回你消息了。”姜眠上飞机之前给贺明川发了一条短信报备的，所以这一刻她认为自己没错。
都是成年人了，况且她与贺明川也不是所有人概念里的恩爱夫妻，她觉得对比之前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称得上无可挑剔。
贺明川可不知道自己老婆对自己的行为十分满意，他又气又急，平生第一次尝到了等待的滋味。
这种不知何时能等到的煎熬感，仿若楼顶上的第二只靴子。
明知道她会回消息的，却又不知在哪一分哪一秒。
“不跟你说了，我吃了饭就去睡了，累死了。”
姜眠没等男人说话，利落地挂断。
另外一边的海城，一高大身影于深夜伫立在落地窗旁，长夜漫漫，他却无心安眠，手里攥着的手机早已黑了屏幕。
“这女人……”他无奈长叹。
明明已经解开心结了，她也知道他与傅苒不是真恋人了，为何好像感觉彼此的距离更远了。
贺明川不明白。
姜眠没心没肺，饱饱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十点准时报道。
一看见是她，顾伶俐的半张脸都黑了。
这会儿全套的化妆师造型师都在房间里，顾伶俐已经换好今晚出席颁奖典礼的礼服，正在化妆做发型。
姜眠拿着那几页已经被盘得有些卷边的纸，安静候在一旁。
出行比较急，她也没带什么衣服，只穿着简单的中式盘扣衬衫，袖口绣着斑斓的图案，下身配一条浅色的长裤，明明是最简单的搭配，穿在她身上却独具气质，惹得顾伶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但一看见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时，顾伶俐剩下地半张脸也黑了。
化完妆，姜眠过来给她复习。
“你差不多够了吧……”顾伶俐都快哀嚎了。
“最后一遍。”
顾伶俐：……
一切准备就绪，姜眠长舒一口气，鼓励对方：“晚上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再说吧，能不出错就行了。”她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颁奖典礼的会场就安排在都江的国际会展中心。
姜眠不是受邀嘉宾，自然也不用走红毯，她拿到了一个工作人员的牌子挂在胸口，走另外的通道从后门进入。
刚走进为她安排的直播室，她就吃了一惊：“沈先生？”
只见里面早就立着一个男人。
他缓缓转身，笑得温文尔雅，竟是沈刻。
“好久不见，姜小姐。”
“你好，之前几次遇见都没能好好打招呼，很抱歉。”姜眠礼貌又亲切地笑笑。
对沈刻，她印象始终不错。
这个男人救过她，也给她牵线安排了工作，无论哪种情况，她都无法对他有反感之情。
“我始终相信，只要有缘分，还怕没有好好打招呼的机会吗？”沈刻的笑容中似乎有别样的一层东西。
这情愫一闪而过，快得姜眠都没反应过来。
他又抢先一步说：“我过来检查一下设备，你要不要试试看？”
她走过去，沈刻却抬手将耳机替她戴上。
不经意间，他的指腹碰到了她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