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宁和两名北原府士兵一起，从北城门出了城。
他并没有注意到，在城门后方，藏着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盯着他。
这人三十来岁光景，身材矮胖，样貌平平，穿着也是破破烂烂，丝毫不引人瞩目。
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却狠如豺狼蛇蝎，令人不寒而栗。
这名男子，便是完颜德烈派来蒙山府监视凌宁的眼线，侯三。
“那个身骑白马的，应该就是新来蒙山府上任的知府凌宁吧？”
侯三眯着眼睛，心中暗暗思忖道，“真没想到，竟然是个如臭未干的小娃娃。”
“大玄皇帝莫不是无人可用了，竟然派个小娃娃来当五品知府。”
“还不知道蒙山府，被这小娃祸害成了什么样子。”
“罢了，先进城看看再说吧。”
侯三没有跟踪凌宁，而是打算先进城打探情报。
然而，在走进蒙山府的一刹那，侯三便惊呆了。
举眼望去，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挑担叫买的小贩无数，一片热闹繁华。
这些日子来，侯三一直混迹在北原府，监视段启坤。
但即便是作为北凉首府的北原，也没有这样壮观的盛景。
其他府县的百姓，得知他们北狄大军将要来攻，都是一片诚惶诚恐，人心惶惶。
士绅转运家财，百姓争相嫁女，完全就是一副刀兵将至的混乱景象。
但这蒙山府的百姓，却根本无所畏惧，仍安之如常。
甚至城门口，还架的一片偌大的粥棚。
锅中煮着香气腾腾的粟米粥，一群难民席地而坐，香甜地大口喝粥，就着咸菜，一个个都对凌宁感恩戴德。
这出乎预料的一幕，使得侯三整个人看得愣住，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以前知府还是吕大年的时候，侯三也来过几次蒙山府。
毫不夸张地说，蒙山府就是北凉各府中，最贫瘠荒凉的一个府，没有之一。
结果，换成凌宁这个新官上任，短短十几日的光景，竟然就完全换了一副新气象。
这个小娃娃，是会什么魔法吗？
侯三正发愣之际，身旁传来一阵悦耳的女声。
“这位大叔，拿去吧。”
侯三微微一怔，转头定睛一看，正是楚兰站在他的面前，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粟米粥，笑盈盈递给他。
凌宁上任以来，为了振兴蒙山府，以及抵御北狄入侵，每天都公务繁忙。
楚兰天天在衙署中也闲不住，便主动请缨，每天亲自前去城门，给难民们施粥。
面对这位陌生小姑娘投来的善意，侯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忙不迭摆了摆手，“我……我不是……”
“哎呀，大叔，没事的。”
楚兰却直接强行将粥碗塞到侯三手中，笑道，“大家都是穷苦人出身，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生逢这般乱世，是我们的不幸。”
“但是大叔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挺过难关，迎来好日子的！”
“这碗粥大叔先慢慢喝，不够的话还可以去盛哦。”
楚兰安慰了侯三几句，便回到粥棚下，继续给其他人施粥。
侯三手中捧着粥碗，脸色变得无比复杂。
自己的形象……看着很像是难民乞丐吗？
然而，见其他人都坦然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香甜喝粥。
闻着粟米粥飘出的香气，侯三忍不住咕噜吞了口口水。
正好自己也还没吃饭，不如顺便解决一餐也不错。
当即，侯三也默默找了个空地坐下，捧着大海碗喝起粥来。
侯三在北原府监视的时候，也赶上过几次施粥。
北原府的粥棚煮的粥，那叫一个清汤寡水，盛上满满一碗，都未必能见到几颗米粒。
而蒙山府施的粥，却都是十足的稠粥，一碗就能喝个七八分饱。
再配上几样小咸菜，绝对是一顿像模像样的美餐。
侯三一边喝着粥，心中暗暗感到忌惮。
看来这个凌宁，绝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仅凭将蒙山府治理得如此气象一新，就足见其手腕。
看来哈先生猜测得不错，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凌宁，用某种方法影响了段启坤，让那个段启坤改变主意。
他们北狄大军如果想踏平北凉，那么这个凌宁，绝对不次于段启坤的威胁。
正当侯三默默思忖之际，郝正勇骑着马，带领几名士兵从远处走来。
士兵们骑着高头大马，每匹马的身后都拉着一辆板车。
郝正勇跃马向前，笑道，“小兰姑娘，今天来喝粥的不少啊。”
“那是当然，咱们蒙山府的名声越来越响亮，每天熬十几锅粥都不够分呢。”
楚兰笑道，“郝将军，还没吃饭吧？要不要给你也盛一碗？”
“不用了，韩主簿已经安排好了住处，我还得赶快将这些人拉回去呢。”
郝正勇挥了挥手，朗声道，“诸位乡亲，先不要喝了，随本将军走吧！”
难民们立刻放下粥碗，争先恐后跑到板车上。
侯三见到这般阵仗有些懵逼，下意识想要离开。
楚兰却一把拉住他，笑道，“大叔，来都来了，就不要走了。”
“现如今各处都一片混乱，唯独咱们蒙山府，可是世外桃源般的天堂。”
“你就留在这里，官府会给你安排耕田和住处的，保证你每天都能吃上饱饭的！”
侯三满脸苦逼，正思索着该怎么辩解脱身。
两名难民便一左一右拉住他，乐呵呵道，“兄弟，用不着不好意思。”
“咱们凌大人可是活佛再世，一心为我们这些穷兄弟谋福。”
“往后你就和我们俩一起，留在蒙山府好好过日子吧！”
说罢，二人不由分说，直接强行将侯三一起拖上板车。
和一群浑身臭烘烘脏兮兮的难民，一起挤在板车上，侯三顿时满脸凌乱。
这要是去哪里？
为什么这些难民，一个个脸上笑容洋溢，乐得跟朵花一样？
自己不过是蹭了一碗粥喝而已，怎么就直接被拐走了？
郝正勇带着难民们左扭右拐，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来到了蒙山府一座较为偏僻的小村庄。
“乡亲们，都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