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洪铁龙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甘和愤恨之色，仿佛仍为当初的往事耿耿于怀。
“我军没有布防，遭受惨败，不仅损失了上万的兵马，还致使徐州六郡中的四个县被东夷人烧杀掳掠，夷为平地。”
“这是我从军以来，经历过最为惨烈的一场败仗，为此急火攻心，阵前吐血。”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李进勇竟然如此不要脸。”
“他为了保住自己弟弟的官位，竟然将兵败之责都推到我的身上，让朝廷罢免了我的职衔，还要治我之罪。”
“我这些年来，为了守卫徐州，几乎抛头颅洒热血，立下的战功无数，最终却换得这般结果，如何能接受。”
“所以，我便杀了看守我的军士，从大牢中逃了出来，劫获一匹战马，一路从徐州疾驰到北凉。”
“我原本还想着报仇雪恨，让这些该死的世族从大玄消失。”
“但是，随着我对世族了解越深，便越明白这些人的势力有多么恐怖。”
“连皇帝都受制于他们掣肘，甚至要受他们的窝囊气，我区区一介戴罪的武夫，又能做得了什么？”
“因此，我才彻底丧失了斗志，每日在北凉浑浑噩噩，四处游荡，直到今天……”
听完洪铁龙的遭遇后，凌宁心中不免生出一阵苦楚。
又是一位被世族坑害，导致道心破碎的可怜汉子。
洪铁龙的遭遇，简直比吕振邦还要凄惨。
吕振邦好歹是因为直言进谏，触怒了皇帝，才被发付到御马监养马。
但洪铁龙却一丁点过错都没有，纯纯是为了给徐州总督李东山背锅，让他多年来的战功全部化作泡影，沦为阶下之囚。
凌宁盘膝而坐，淡笑道，“洪将军，大玄的这些世族，确实非常可恨。”
“他们在朝里把控朝政，争夺皇权，结党营私，擅权专政。”
“在朝外更是为祸一方，作威作福，执掌着大玄各地近乎八成的财富，无所不用其极地剥削、压榨百姓们的血汗。”
“但是，不瞒你说，我凌宁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也正是沾了这些世族的光。”
“什么？”
听闻此话，洪铁龙顿时一愣，眼中流露出一丝狐疑。
“莫非你……也是那些门阀世族的狗腿子？”
凌宁忍俊不禁道，“我倒是想给他们当狗腿子，奈何他们不要我啊。”
“若我真能当上，又怎至于现在沦落到大牢之中？”
当即，凌宁将自己的发迹，一五一十讲述给洪铁龙。
包括如何除掉吏部尚书严子勋，策反了刑部尚书包德一，从王铮文手中一点一点地夺 权，一步步将他逼入绝境。
洪铁龙听得一愣一愣，整个人都感到难以置信。
凌宁能凭一己之力，与当今世族之首的王家分庭抗礼。
在他听来，简直比自己在东夷统军御敌，要难上几十倍，几百倍。
说完自己这数月来的经历后，凌宁淡笑道，“洪将军，你说。”
“陛下之所以提拔我，就是希望能让我与世族门阀们相互掣肘，一点一点帮助她铲除世族，重新夺得权柄。”
“我凌宁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不是沾了世族的光？”
洪铁龙忍俊不禁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若是没有这些门阀世族，只怕你凌大人现在，也只是个书生而已。”
凌宁淡笑道，“所以，人的命运在死之前，永远没有定数。”
“每逢天下大乱之际，也正是时势造英雄的机会。”
“就好比洪将军你，虽然替那李东山背了黑锅，现如今还是朝廷捉拿的通缉犯。”
“但是，现在北狄入侵在即，北凉战事将起。”
“这又何尝不是你戴罪立功，将功折罪，重新回归军旅的机会？”
洪铁龙默然片刻，苦笑道，“凌大人，你的心意，洪某明白。”
“但是经历了先前的事，洪某已经心灰意冷，实在无心再流血沙场，只想苟延残喘，了此终生。”
“再者说，现如今你我二人，都已经沦为牢中的囚徒。”
“就算我可以帮你逃出去，咱们也不过是亡命天涯，又如何能沙场建功？”
凌宁淡笑道，“洪将军，我既然说你有将功折罪的机会，那就一定会给你这个大展拳脚的舞台。”
“这场北狄入侵的战事，必定将载入史册。”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绝不可能在牢中度过。”
……
眨眼间，又是两天的光景过去。
北狄大军已经正式集结完毕，开始往北凉关开赴。
这日，北原府，深夜时分。
段启坤最后一次召集众将，在城主府内进行议兵。
“诸位弟兄，这场战事终究还是来了。”
段启坤眯着眼睛，沉声道，“据可靠情报，北狄人的大军，将在两日之后，抵达北凉关。”
“这场战役，于我们而言，胜算微乎其微。”
“但眼下，我们已经别无选择，唯有拼死一战，血染沙场！”
“是！”
众人纷纷震喝点头，但明显没有那么气势十足。
先前凌宁对他们承诺有十万大军作为援军，才让他们都有了与北狄决一死战的勇气。
但现如今，凌宁奸细的身份曝光，被打入大牢之中。
这十万大军的援军，也就此化作泡影。
仅凭他们三万多北凉军，要抵御北狄十万大军的入侵。
此战即便能侥幸胜利，也定然是一场血腥的惨胜。
副将王明说道，“段总督，现如今北狄人马上就要前来入侵，我们的大军却仍囤积于黄沙坡。”
“末将请命，立刻前往黄沙坡，率领大军前往北凉关进行布防，等待给予北狄人迎头痛击！”
段启坤默然，心中有些挣扎和犹豫。
犹豫良久，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布防图，沉声道，“不。”
“你无需将大军调往北凉关，就在黄沙坡，以图上的方略进行排兵布阵即可。”
“我们要将北凉关当做弃子，放北狄军进入。”
“待到他们抵达黄沙坡之后，再按照图上的方略，展开梯次阻击，节节抗敌。”